“大將軍合該知曉,本王是藩王。陛下允我帶兵出征,已然是天大的信任與恩德,但陛下不會允我鎮守西域。此舉不異於裂土封王,本王雖愚鈍,但還是知曉分寸。”
李遷勉強穩住心神,盡力使自己的語氣平穩,“平西之後,本王自當請奏卸去兵權,請命就藩。”
蕭銘瑄知道他在畏懼些什麼,便笑道:“陛下什麼性子,殿下應當了解。況且,今後土蕃做主的人身份特殊,非得皇族子弟,否則隻怕鎮不住安西。我屬意殿下,兕子也很讚同。舅伯的意思,安西都護府也該由殿下順勢執掌。銘瑄非是隻知道陰謀詭計之人,殿下不應疑我。”
李遷去了些驚疑,躊躇道:“阿銘,我隻以私誼來說,還請你莫要隱瞞。”
“六哥請說,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蕭銘瑄從善如流,斟茶遞上,等他開口。
“從我心說,並不願回長安。但妻兒俱在,我總不能常年在外,把家裏都丟給她一人維持。”李遷理著思緒,“安西都護府都督等於封疆大吏,陛下那裏不疑慮於我,但朝臣呢?禦史肯善罷甘休?還有,你說今後土蕃做主的人,難道不是隆爾遜?”
“此事我已經去信長安,和七哥說清楚了。固城有意做土蕃女帝,送了叢蒼最後的嫡係,已經幾乎折在於闐。待收拾了叢蒼,十年內土蕃再無翻身可能。但若扶隆爾遜,他能保證他自己,三十年後呢?五十年呢?我意扶持固城,因她雄心壯誌,也因我信她,並非能為一己私信挑撥戰爭的人。但若固城入主土蕃,以讚蒙身份主掌土蕃政令,待她百年後,自然是她的兒子索爾繼位。因此,安西都護府都督的身份,必須是皇族。”
“可為何你不……”話說一半,李遷便明白,以蕭銘瑄國公身份,待立下平西大功,按著李懷的性子,是要大加封賞的,隻怕封個異姓王也未嚐不可。但若真如此,蕭銘瑄勢必不能做都督。如他所言,自己的確是唯一人選。
“六哥明白便好。”蕭銘瑄知他明白,便攤開地圖,“疏勒城地處四鎮中央,極為關鍵。我意此地仍為都護府所在。另需一善戰主將,鎮撫於闐。此人,我意尉遲延光!”
“尉遲?”李遷遲疑片刻,“據我所知,他的確善戰。但打理一城,恐怕不夠。”
“城主人選,我有意由王雄去做。他的確不適合做武將,但若論治理一城,想必沒甚難處。”蕭銘瑄早有考慮,搖搖頭又道:“但王雄進取不足,尉遲也略有毛糙,我也在猶豫中。”
李遷打斷他,“阿銘,你且住。便是我做都督,你我俱知,我隻通軍務,於政務是一竅不通。”
蕭銘瑄一愣,抱歉笑笑,“是我一時間忘形,你看岑商如何?”
“岑經略?”李遷頓時喜形於色,啐道:“你不早說!若得岑商,我還擔憂個屁!”
“這麼說,殿下是肯了?”蕭銘瑄如同隻狐狸一般看著李遷,隻讓這漢子下意識想用傷臂撓頭。
“殿下,如若陛下首肯,消息來回,最遲九月就知。但此事若成,殿下一日不回長安,一日便為郡王。”蕭銘瑄正了顏色,帶著些許抱歉,“我知曉殿下並非貪戀權貴之人。但安西三十年一事,托付殿下。政務一事,您盡可交付岑商。”
“好。”李遷也鄭重應下,“本王承君一諾,定守一生。”
二人極有默契的擊掌為誓,李遷忽而去了此前的疑心,打趣道:“若那日本王不去示警,恐怕要求幼瑋原諒,你得多費許多功夫。”
說起此事,蕭銘瑄難免不自在起來,訕笑道:“舊事莫提!”
二人自然轉了口風,說起長安舊時事來。李遷帶著笑意,低聲道:“我們夫妻成婚不過三年,就已有子女。你和幼瑋也成婚幾年,怎麼就不見消息?是因著幼瑋身子的緣故麼?”
大舅哥說起夫妻之事,委實不能不答。蕭銘瑄滿麵通紅,“天師說兕子要大好,子嗣一事恐怕無緣。她自己不知情,六哥可別告訴她。”
李遷啊了一聲,拍拍蕭銘瑄肩頭,低聲道:“左右你們還年輕,這事說起來也不著急。將來若真……還是早點納個妾,有個子嗣才好。大不了生下之後給幼瑋養著,給生母筆錢送出長安,神不知鬼不覺。到時候你盡管說,我幫你。”
蕭銘瑄張口結舌,著實不知該如何應對,隻能牽個笑容,隨意答著。
李幼瑋回來得晚了些,正巧撞上半醉的李遷被蕭雲架著離開。李遷滿麵通紅,眼神迷蒙,見著她大步甩開蕭雲,沒傷的左臂一把摟住李幼瑋脖頸,一口酒氣噴出幾乎沒把李幼瑋熏過去。
“妹妹,六哥祝你們白頭偕老,一生恩愛。”李遷端正臉,看了李幼瑋半晌,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來,讓李幼瑋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