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一個多麼美妙的時刻,我真喜歡它。
深夜是我的名字,爺爺告訴過我,母親在我出生後的底二個深夜裏將我送到了爺爺乃奶奶家裏。
我總能聽到那些肚皮挺得比胸部還出來的更年期婦女用一種故意壓低的誇張聲調圍著奶奶說:“這丫頭恐怕是撿來的把,不然她父母怎麼不自己養。”然後用一種近乎於憐憫的目光打量著我,說:“真是越長越水靈了,這回期末又是年段前三了吧?”一大堆作為鋪墊的廢話之後,她們會用一種似乎是不經意又包含慈愛的語氣問:“你和奶奶還是媽媽親?”這是總會有另一個女人插嘴道:“哎呀,當然是和奶奶親啊,她跟老婆子簡直才是母女呢!”奶奶總會說:“當然是和媽媽親,不然怎麼叫‘娘親’呢?”然後急急拉著我回家。早已記不清具體幾歲回到父母身邊。隻是有件事在腦海裏格外清晰——
我站在客廳中央,呆呆看著眼前的一切;亮亮的地磚、白白的天花板、大大的液晶電視。我忽然想到了公主的城堡。
“不要碰茶杯!”妹妹嘟著小嘴,抱著一隻大大的熊娃娃不滿的看著我,“你的手幹淨嗎?”想了一會兒她竟把所有的茶杯全倒在垃圾桶裏。幾個杯子落到地上,發出一陣嚇人的碎聲。母親急急趕來,一把抓起妹妹的問:“沒事吧?”然後轉向我說:“以後小心點,這些杯子可不便宜。”她似乎是硬壓住怒火,不想對一個剛回她身邊的女兒發脾氣。
“不是我弄碎的!”
“不是我弄碎的!”
“不是我弄碎的!”
“不是我弄碎的!”我在心裏將這句話說了一萬遍,可是嗓子裏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我將頭微仰著,不讓眼淚滾出眼眶,倔強地走回房間。
臨睡時,母親敲了敲我的門問:“我們出去逛逛超市,你跟嗎?”
“我們”包括爸爸,媽媽,妹妹,我去參合什麼呢?“我不去了,你知道吧,我會暈車。”我就是這麼個不會討人喜歡的孩子啊。
(二)
天空中白雲厚厚的,使得大地一會兒暗,一會兒亮。
“太過分了,我一走進陰涼處陽光就消失,我一走出陰涼處陽光也跟著出來,曬死我了,難道連老天爺都嫉妒我這白嫩的皮膚嗎?”夏停遠遠的看見我便大呼小叫跑過來。
“看你‘油光滿麵’的,也不知道塗了多少防曬霜,曬一曬有差嗎?”
“難道——”小停欲言又止。
“什麼呀?”
“難道連深夜都在嫉妒我白嫩的皮膚了?”
“去死!我真希望我現在在和豆漿。”
“怎麼,要加緊美白工程了?”
“不是,我要噴得你一臉都是豆漿。”
我們一路打鬧進了教室,坐在位置上後,小停突然安靜了下來。
“怎麼了你,發燒了?”我拍了拍她的頭。
“沒事。”看了我懷疑的目光,她一頓,然後說又說,“好吧,我說了你別笑我呀。嗯,就是小天狼星死了,死了!哦他怎麼可以死,害我哭了一晚上,還好眼睛沒怎麼腫。”
“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故作沉思。
“什麼?”
“我要在心裏用豆漿再噴你一臉!”我惡狠狠地說,害我白擔心了。
放學後我跟小停剛走到校門一大群女生圍在一堆。
“超可愛的。”一個女生誇張地叫著。
“小不點,你叫什麼呀?”甜得膩死人的聲音。
“等姐姐呀?”
“我叫泡泡!”“泡泡?泡泡!”“說,你怎麼會在這裏?”我和小停在肯德基裏審問著泡泡,哦不,準確的說是小停在審問泡泡。“媽媽把我放在那裏的,她說叫姐姐放學後帶我好好出去玩一玩。”泡泡站在椅子上,拿著薯條伸長了手,努力要蘸番茄醬。
小停看了課堂上接受的一條短信後,拍掉泡泡手上的薯條:“媽媽好像不是這樣交代的吧?我記得你還需要去醫院掛一次藥水,是吧?”說完晃了晃手機。
醫院裏。
“壞阿姨,你幹什麼抓我啊?放開呀!壞阿姨!放開”泡泡拚命地扭動著身體,“壞阿姨,放開我!不要紮我!”
“深姐姐,”他突然可憐巴巴地望著我,“我不要掛瓶。”
“等等。”我對護士說。
“泡泡看那邊,”我指著一個需要從額頭上輸液的嬰兒,“院長交代阿姨了,說不好好配合的小孩都要從頭上紮針的。頭上紮針好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