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巧笑,三小姐若婷燕子一般飛了進來,還領著剛滿十歲的四小姐若蝶。
三小姐若婷隻有十六七歲,活潑開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閃現著聰明靈動。
“沒大沒小,別跟你爹開玩笑。”三太太趕忙訓道,若婷是她的女兒,經常沒規矩,幸虧大太太跟自己親近,不然她少不了家法伺侯。
若婷不樂意了,賭氣的跺了跺腳,“我不說話還不行。”
四太太忙把若蝶拉到身旁,為她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又到哪玩去了,以後別跟你三姐瘋,多學學你大嫂。”
“我還沒成親,怎麼學大嫂?”若蝶瞪著一雙純淨無邪的大眼睛驚訝的說。
一屋子人這才都漸笑了,氣氛緩和許多。
“今天可是家宴,都給我放輕鬆些。”老爺說著,又重重咳了起來。
“咳得怎又重了?”大太太為他捶了捶。
“這是裝的。”老爺低聲的說。
大太太不禁微笑了下。但是這笑裏有太多苦澀,這個不孝之子竟然得老爺裝病才能逼得他回來,又深深地看了月眉一眼,多希望月眉的溫柔嫻雅這次能留住若涵。
梁若涵回到了闊別兩年的清水鎮上,這一路上見高樓大廈漸變成白牆黑瓦的民房,寬闊馬路漸變成林蔭小道,他的心也慢慢沉重。想起那個冰冷的庭院,想起吵鬧不休的姨娘,還有下人們的誹謗,還有月眉。他從西裝內袋裏拿出一隻精巧的銀絲懷表,盒蓋上是月眉娟秀的相片。對她,是想還是不想呢。如果不是父親病重,這個家他是不打算回來的。想到這裏,他的臉色更加的凝重。
父親的病,不知道怎樣。
馬車在梁府宏偉氣派的銅漆大門前停下。
“少爺回來啦。”
頓時,傳話聲,問安聲,各種噪雜混成一片。
從家丁的喜悅中,若涵都聽得出這個家有多久沒這麼喜悅過啦,他們是這麼盼望他回來嗎,每個人都這麼熱切地盼望著他回來嗎。
“少爺,您可回來啦。”老管家全叔激動地迎上前來,幾年不見,他蒼老了許多。
“回來啦,全叔還好嗎?”
全叔激動得老淚縱橫。
“若涵”,
一聲熟悉的聲音,大太太出現在他麵前。
看到大太太的那一刹,他突然有種酸楚蒼涼,她的聲音還是像以前一樣充滿了溫柔慈祥,但是她的麵貌卻多了那麼多的愁苦,額上似有添了些皺紋,特別是滿含激動的眼神讓他看了心就不自覺的揪緊。這些年他讓娘擔憂了多少呀。
姨娘們還都是老樣子,若捷又賢惠了許多,若婷更加頑劣,小若蝶又長個了。
但是,
月眉。
她站在所有人身後一言不發的看著他,那眼神仿佛受傷的孩子,又好像有許多話,卻強抑著不說。他依然是美麗的,典雅的,但在這麼多人後邊,卻顯得這麼寂寞又這麼淒涼。
他走過她身旁的時候,他見到她似乎想說什麼,但又咽了回去,黯然垂下頭去。
梁老爺有很多年沒這麼高興過,上次應該是若涵成親之時,望著兒子,他心裏有些酸楚,他比以前消瘦了許多,但是西裝革履之下,卻顯得更加穩重成熟,又不由一絲欣慰。
“爹,您的病,”
“不孝之子。”
梁老爺怒訓著,又一陣重咳。
“丟下爹娘,不辭而別,如果不是我病了,你還不打算回來了是不是。”
梁若涵的眉緊皺了起來。
“老爺,孩子難得回來,別說這些啦。若涵如果不孝順您,又怎會連夜趕回,還買了這麼多補品呢。”大太太趕忙來打圓場。
“是呀,”三太太隨聲附和,“若涵掛念著您哪,這次回來也就不走啦。”
若涵剛想反駁。
大太太忙拉了拉他衣袖,“你爹還病著呢。”
若涵隻好暫不發話啦。
“不走就對啦,”老爺怒氣漸消,“你也不小啦,以後綢緞莊的生意就交給你管了。’
”兒子不想做生意。“
”你不做生意,飯從哪來,你總不能讓我撐著病,去綢緞莊看著吧。“
見老爺又咳了起來,若涵才不再反駁,但是眉皺的更加厲害了,方才的溫情消失許多。
這是一場逢場作戲的家宴,每個人都假裝愉快,說著些場麵上的套話,沒有人不戴麵具,也沒有人說出心底的話,表麵熱鬧祥和,實際貌合神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