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時光總是分外短暫,在霍凰歌走出了迎春大街後,她抬頭看了看已經偏西的太陽,心裏又是一顫。撫弄了一下自己秀美的額頭,霍凰歌回首,看向一直跟著自己默默無言的哥哥,柔聲說道:“哥哥……你是否從未見過舅舅?”
聽了霍凰歌的問話,霍煌玦身子一僵,朗眸中透露出幾絲緊張和期待。他和霍凰歌不同,對自己的母妃還是很有印象的。柔美,秀麗,但那與霍凰歌相似的玉麵卻總帶著明快的笑容和一閃而過的狡黠。她喜歡在初春之時倚在院子裏的海棠旁邊賞花,她喜歡在丹桂飄香的時節趴在水榭裏小憩,她喜歡在飛雪與梅花盛放的季節裏舞動群芳劍法……她喜歡抱著他,看著他,一點一點優秀起來,一天一天強大起來。
而那也是他記憶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而後來,他的母妃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他的父侯身邊多了他不熟悉的側妃和侍妾,他們的清荷苑漸漸荒蕪了下來,蕭條冷落。而母妃卻好似並不在意這些,每天都在望著窗外,好像在看父侯,又好似不是。
在清荷苑最冷清的時候,他曾經想過,為什麼母妃還不離開,母妃還要固守自己那已經支離破碎的家,和那已經不再完全屬於她的丈夫。
直到後來凰歌出生,母妃才好似又多了幾分生氣,而父侯也來得勤了許多。他本以為父侯和母妃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不會再分開了,而那不過僅僅一年的時光。幽歌出世,父侯在母妃還沒能來得及看她一眼的時候就將她帶走,從此杳無音信。而母妃,仿佛已經猜到了什麼,隻讓他把凰歌抱在她身邊,握著他的手,看看他,又看看她,看了一天一夜。而待到第二天,他伏在母妃的床邊醒來,卻發現,偌大一個清荷苑,卻再無一人。
他的母親故去了,而他的妹妹,也不見了。爺爺說,她被舅舅帶走了。
他對自己的父侯已然心灰意冷了,而唯一支撐著他繼續在天恩府生活下去的,那就是保護他的妹妹,護得凰歌此生再無憂憾。
現如今,凰歌回來了,卻被舅舅養的了如此一副水晶心肝,聰靈又純真,又含著不服輸的勁兒,不慕虛榮,不羨名利。這麼珍貴可愛的一個寶,他真真是疼到骨子裏了,因而,他對舅舅,不僅有渴慕親人的思念,也有身為兄長的感激。
心念轉過,他笑著摸摸霍凰歌被風吹亂的頭發,輕輕點頭說道:“是了,我從沒見過舅舅。可舅舅既然能養出來你這麼一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又是威名赫赫的墨閣閣主,想必也一定是個闊達爽朗的人吧。”
歪著腦袋,霍凰歌看著自己的哥哥,忽然說道:“哥哥,你看你和父侯長得有五分相像,可是,你長得和舅舅也最少有三分相似……或許是氣質的緣故吧,我看著你,總覺得你好像更像舅舅的兒子。”
霍煌玦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忍不住失笑。刮了刮她皺起來的小鼻子,霍煌玦說道:“你會這麼覺得,那是因為,我們都是母妃的孩子。”話音剛落,他和霍凰歌就已經走到了停在迎春大街外麵的馬車旁了。
而梓眉此時已在馬車旁邊等候了一會了。霍凰歌親自去了墨閣的據點後,自然墨閣那邊就沒她什麼事了,她便直接去了落玉齋。正巧,上京中的落玉齋裏新進了一批暖玉,說是準備送進宮裏給幾位公主添些新花樣的首飾。她見了那些暖玉的成色倒還不錯,便選了三塊最好的,並了一塊羊脂白玉一齊帶了走。見了霍凰歌,她便立即將四塊璞玉交給了霍凰歌。
霍凰歌仔細地掂量著幾塊梓眉精心挑選的璞玉,看了好一會,她才和梓眉說道:“這塊略帶青色的暖玉你去製了玉佩,花色就用茉莉吧;這塊橢圓的暖玉你去製一個扳指,雕一隻青鳥即可;而這枚羊脂白玉你去製一個腰佩好了,雕成竹子的模樣。對了,不要送到京中的落玉齋,吩咐他們送到懿德園那裏。”她交代完了之後,便把那枚成色最好,卻並未吩咐過的暖玉收到了衣袖裏。
梓眉聽完霍凰歌的指示後,沒再猶豫又馬不停蹄的去了。霍煌玦沒看到她的手底官司,見天色已晚便催促著她趕緊和他回府。
迎春大街離六尺巷並不遠,而此時戚綰和夏清那場大戲已經落幕了,看熱鬧的人都已經走了個差不多了,所以等到兄妹二人駕著馬車進去已是綽綽有餘。隻是霍凰歌看著從六尺巷第一重就開始綿延,足足走到了第三重都還沒到頭的紅彤彤的聘禮,心頭的驚訝愈甚。而直到馬車拐進了第四重,霍凰歌一眼便看到了虎威將軍府那緊閉的大門和第一抬的聘禮,又想到戚綰那急匆匆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嘴角便一抽。
戚綰固然十分美貌,但她常年混跡軍營,養出的一身英氣卻是給人的印象最深,因此素來喜歡嬌柔弱美人的名門公子們都對戚綰都存著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心。而她為人又十分低調,並沒有什麼豔名在外流傳。今個兒這是怎的,居然會有人這樣霸道地向戚綰求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