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凝固。
宮千曜鐵青著麵色,忽而狠狠地一拳砸到了桌子上。在他夾雜著內力的重拳的壓力之下,那張精美的雕花木桌便四分五裂,而桌上堆疊的兵書、地圖等散落一地,看得他的貼身侍從布察心驚膽戰。
“太子殿下,消消氣罷,屬下知道您心裏有火,要不您去練武場練練拳腳吧,別在屋子裏總這麼呆著,若是憋壞了身子可怎麼好……”布察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小聲開口勸慰道。可話還沒說完,便見宮千曜一個鋒利的眼芒掃過,布察心道不好,連忙跪下,接著有些慌亂的說道:“屬下該死,隻是擔心,無端揣測太子殿下的心思,屬下的忠誠可昭日月,還望殿下恕罪......”
布察話還沒有說完,宮千曜便不耐煩的打斷了他,麵帶寒色地說道:“行了,你出去吧,本宮現在不想見到任何人!”
“連妾身也不見嗎?”宮千曜話音未落,一個含著笑意的婉轉鶯啼便傳進了他的帳篷。一聽到這個聲音,宮千曜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連頭都懶得轉,頗帶幾分厭惡的開口說道:“門古紮麗,未經本殿下允許,是誰讓你進來的?怎麼外麵沒人通報?”
但門古紮麗卻好似並沒有看出來他不豫的神色,美豔張揚的麵孔上淨是囂張與得意,聽完宮千曜冷硬的問話卻沒有絲毫的收斂,咯咯笑著說道:“阿曜,你這麼久不來看人家,人家想你嘛!我父王剛剛派人給我送了些南地的新鮮水果,我便想著送些過來給你。我可是你的側妃,我要進來看我的夫君,天經地義,誰又能攔得著呢!”
布察看著自家殿下近乎要吃人的麵色,甚至能隱約聽到磨牙的聲音,頓時汗如出漿,心下懊悔不已。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這個當口進來守著。布諾爾剛剛被殿下支去辦事,身邊的親信又被汗皇換了個十之七八,不知道是哪個沒有眼力勁的在那受這麼呢,竟然沒能攔住側妃娘娘,就讓她這麼進來了。
正當布察以為自家殿下要像對待自己的桌子一樣對待側妃娘娘,卻忽然聽到他刻意壓製了怒火的聲音緩緩響起:“你有心了,把東西放下吧。本殿下在忙公事,以後不要隨便進我的帳篷,有事派人來就行,本殿下過一陣子再去看你。”
許是好久沒見過宮千曜對她的好臉色,門古紮麗喜上眉梢,連連稱是,又嬌憨地說道:“那妾身就不打擾阿曜你了,有時間記得過來看看妾身。還有太子妃姐姐那兒,輝兒長高了不少,蓉兒也會喊爹了呢!”
一提起太子妃,宮千曜生硬的麵色又冷厲了幾分,竟不發一言。門古紮麗喋喋說了半晌才發現宮千曜一點感興趣的樣子也沒有,仔細瞧瞧,才知道宮千曜的神色早已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是以門古紮麗張揚的美色也一點一點的收斂了下來,好似想到了些什麼,竟打了個寒顫,匆匆一福身子便往外衝了,竟頗有幾分奪路而逃的意思。
“布察,你把剛剛她送來的水果挑些好的,找個靠得住的人,送去給三皇姬,記得千萬要小心,別被旁人瞧見了。”在門古紮麗走了好一會之後,宮千曜才長舒了一口氣,緩緩開口說道。而他低沉冷硬的聲線,在提到蕭隱幽的時候,卻帶上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能察覺到的溫和。
布察一愣,隨即點頭稱是,搬過放在一旁的新鮮果品就要向外走,卻又忽然被自家殿下喝住:“對了,你順便問問隱幽,這次訪堯之行,她願不願意同去。畢竟她是大堯之人,也該是想念家鄉的罷。告訴她不用擔心,若是想去便報給我一聲,我會去和母後說的。”
語罷,便打發了布察出去。一個人在自己已經變得一片狼藉的帳篷裏來回踱著步,宮千曜內心猶如烈火般灼燒,又如堅冰般寒冷。
大奕國師訪堯之行已然展開,他自是對去年天災造成的流民和饑荒焦灼不已,可卻沒辦法對幕僚們提出的掠走大奕國師的建議表示讚同。他堂堂大宛的皇太子,卻要做殺人掠人那見不得光的勾當,就算是成了,別說會落得個讓大宛被天下人恥笑的後果,說不定扶風煦前腳被掠了,大奕的兵後腳就到了他們的王庭門口。
這一戰,誰勝誰負未可知,但他卻很清楚,畢竟名不正言不順,被人討伐,付出的代價絕對是巨大的。
從古至今,人禍的破壞力,往往要比天災厲害的多。為了大宛的安穩,百姓的安定,他不敢去嚐試這種近乎自取滅亡的愚蠢行為。
可沒想到,他今日在朝堂上發自肺腑的一片憂民之言換來的卻是父皇當朝的嗬斥和辱罵,如非幾位其他部落的首領力勸,說不定他今日已經被摘了太子冠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