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樹下乘涼的老人皮膚幹枯，筆直卻瘦削的身上套一件尋常的布衣，平順的眉眼望著官道上行人來往。
“老人家，前麵是昀都吧？”
年輕人從馬車簾子後探出半個身子，暑天裏趕路難免流些狼狽的熱汗，仍是掩不住他身上溫和的書卷氣。
“是的是的。”老人姿態清閑地靠在樹幹上，眯著眼笑道:“公子也是進王都趕考吧。”
“差不離。”白衣少年明朗地笑笑:“有勞老人家。”
說罷放下簾子轉回車廂。駕車的下人頭也不曾抬一下，似是得了吩咐才出聲喝馬，雄渾的低喝短促有力，看上去普通的馬車行起路來又快又穩。
“百年前這裏還是荒地，十年前這條路上來往的都是流匪，現在帝王廣納賢士，來去的都是些幹淨的文人了。”老人沒有動作，臉上的笑意舒緩，忽而語調一轉道:“方才多謝小主人庇護。”
“無妨。”樹頂濃密的梢枝動了動，跳下來一個十來歲的男童。墨色的頭發高高束起，在烈日下卻泛著幽藍的寒光。男童揮揮衣袖，深紅的外袍揚起靈氣千條，眨眼間站在官道上的男童變成了一個高挑的紅袍青年。
青年抱著雙臂:“幹什麼又管我叫小主人？下次再遇著道行高的道師不替你掩靈氣了。”
“是蒼嵐冒犯了，您不小了。”老人說著站到他身前躬下腰，青年歪著頭想了一下還是變回幼類人形趴上去。蒼嵐穩住身形，低低的笑:“但是您不小我怎麼背的動。”
“嵐，你是不是想進那座城？”
四天。蒼嵐帶著他在城外四處兜轉了四天。
蒼嵐邁動步子，身上的粗陋的布衣變成深青色的錦袍，他的皮膚卻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依然幹枯醜陋。他背著小主人往反向走，玩笑般的道:“昀都的城門有道師的法咒，蒼嵐可進不去。”
“我有法子，我可是妖君……”
背上的小童說完似乎沉沉睡去。
蒼嵐知道他最近身上靈力起伏太大傷了元神，近日才總帶著他四處走不讓他修煉，眼下有困倦之勢，想來已經在恢複的邊緣。腳下便運了些靈氣走的飛快。
看不出原身的主仆二人消失在官道盡頭。大端朝王都繁華無盡，王爺的馬車毫不起眼地駛入城中主道。
“可有異？”
車廂不大，藍色道袍的男人坐在對角一臉冰霜，看得出一直在與白衣少年竭力保持距離。
宋席玉臉上是無奈的笑:“是你讓我出去搭話，查覺出什麼門道來景道師你總要告訴我吧？”
“是妖。”
景宸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卻沒有絲毫猶豫。他天資上乘，不會因為那氣息忽然沉匿就否定自己。
語出駭人，宋席玉聽了反而笑起來:“世人莫不以為昀都海晏河清，都當我那皇兄是仙人呢。”白衣少年俊顏溫潤:“景道師坐得煩了吧？快了，王府不遠了。”
都城南十方土地皆作譽王府，馬車悄然停下。直到上麵下來二人，大門門檻下昏睡的夜貓才被驚醒。原本該靈敏的小畜生被當頭那人陰涔涔的笑駭得愣住。
宋濁颻，真當我不是皇家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