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鳴卻連動都沒動,依舊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山岩。
“這石壁上,加持著玄妙的禁製,單若以蠻力而論,即便你在砍它一百下,也不見得就能將其劈開!”綠如藍緩步來到程一鳴身邊,凝聲道:“你不應該不知道的。”
程一鳴自然知道。
這禁製之陣雖然玄妙,但也不是什麼獨有的大陣。
但是王洋隻身犯險,他的心早已經亂作一團,哪裏還顧得上仔細去研究這些東西。也許隻要他稍稍留意,便能看出這看似尋常的石壁,實則非同尋常。
聽她這麼一說,程一鳴眼中似又有了光。
甬道內依舊漆黑。
黑的詭異、黑的壓抑。
咯茲~咯茲~
斷斷續續似鐵錐磨鋸、又似鏽刀刮骨般瘮人刺耳的聲響,自幽深黑暗、寂靜肅殺的甬道深處,驀地傳來。這刺耳之音,聞之直讓人不禁毛骨悚然,渾身都不舒服。
忽地隻聽‘砰’的一聲響動,似是沙包跌落在地一般沉悶。
好像有了一絲光。
這絲光亮雖然微弱,但是在這黑暗死寂的甬道裏,卻尤為明顯。
借著這絲微弱的光芒,隻見王洋原本削瘦的身影,此時正如蜷縮的穿山甲一樣,伏在甬道邊上。他嘴唇緊閉,臉色蒼白的可怕,原本順著嘴角滑下的鮮血,早已經凝結,映著昏慘慘的幽光,竟是那麼的淒涼、那麼的瘮人。
他雙眼半闔,神色黯然,眼看是出氣多,進氣少。
吧嗒~吧嗒~
一個身著黑衣、帶著厲鬼麵具的身影,緩緩走來。
這腳踏石地的撞擊聲,此時此刻,就像是深山古刹驟然敲起的喪鍾一般。
鬼麵停在王洋麵前,眼中也不知是一種什麼表情。那一瞬間,他仿佛從這個堅韌似鐵般的年輕人的身上,依稀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他的眼中又有一絲痛苦之色閃過。
“你這又是何必呢?她在你心裏的位置,就真的如此重要?”厲鬼麵具下,輕歎之後,緩緩傳出一個悅耳的女人聲。“我本是要留你一命的,你以為我真的忍心對你使用搜魂大法?”
說罷,隻見其緩緩伸出手,撫在王洋蒼白的臉頰上。
忽地,隻見他似癲狂般慘笑道:“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錯!不能怪我!”說罷,眼中又恢複了深冷的漠然之色,原本撫在王洋臉上的手,緩緩變作爪狀。
“要怪,就隻能怪你自己!”
鬼麵眼中漠然裏帶著幾分怨毒之色,閃電般伸手按在王洋的頭頂。
隻見絲絲比甬道內的黝黑,更加陰沉詭異的黑氣,緩緩自鬼麵指間湧出,盤旋而上,細密的纏繞在王洋的腦袋上。烏黑的氣絲就好像無孔不入的毒蛇般,急速的自王洋的鼻孔、耳朵中竄入。
這絲絲黑氣,不但竄入王洋的身體,更是融進了他的靈魂之中。
靈魂被煎熬的苦楚,遠比肉體所承受的更加強烈、更加深刻。
搜魂大法。
這把刀,不是刮在你的血肉、你的骨頭上,而是硬生生的刮在你的靈魂上!
原本淡弱的靈識,在蛇蟻般無孔不入的黑氣纏繞之下,已經開始變得更加淡弱、更加模糊。
什麼是死亡?
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它絕對是公平的!無論多麼卑微、亦或是多麼偉大的人,在死亡麵前,都會變得渺小、變得一文不值。
當他意識消散的那一瞬間,好似數不盡的紛雜之事,一齊湧了出來。
那一刹那,他忽地想起了許許多多的往事。
他的最後一絲意識,終於消失。
奇怪的是,留在他腦中的最後一個畫麵,不是他和程一鳴、黃宏偉一齊偷人家的蘋果被主人追趕;也不是他和葉子兩人靜坐在星光爛漫的夜空下深凝不語。
留在他腦中的最後一幅畫麵,竟是他在六歲時的深秋清晨,無意間瞥到掛滿露珠的枝葉上,一隻奄奄一息的秋蟬,費力的往枝幹高出爬去。
露珠晶瑩似玉,透明的蟬翼上,絲絲細小的紋理,都清晰可見。
生命的真諦又是什麼?
是在不斷的努力奮鬥中,享受那種充實盈滿的過程?還是濃茶淡酒,采菊東籬,妙悟天地之靈?
這好像本就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
即便你問一萬個人,他們真正內心的想法,都可能不盡相同。
漆黑的甬道裏,又好似有了一盞光。
驀地,這絲淡光好似瞬間亮了數十倍不止,就好像十五元宵,炸開在深空的焰火一般,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鳴,偌大的甬道內都被照的通明。
餘聲還未消散,隻聽得一個歇斯底裏的吼聲,突兀傳來: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