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懿決定去美國留學,夏父抽了根煙,始終沉默著,煙霧繚繞掩不了爬上眼角的尾紋,兩鬢白發若隱若現訴說著歲月無情,夏懿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這個從小寵愛他的父親,心口澀意愈濃,他竟有些猶豫這個決定。
“懿兒,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水晶缸裏煙頭擰滅,夏父終於開口打破了僵持的氣氛,言語疲憊而滄桑,“你要獨居,我和你媽允了,畢竟離家不是特別遠。”
“但是你現在說你要出國留學,你要知道,我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妹馬上又要嫁人了,我和你媽……”說到激動處夏父不由的提高了分貝,“舍不得你啊……”
“爸,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夏懿安慰道。
“你長這麼大就沒自己生活過,現在讓你一個人去國外,人生地不熟又沒人照顧,你讓我和你媽怎麼放心。”
“我都這麼大了,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事,晚上我和你媽商量商量再說吧。”夏父見勸說不動,緩兵之計,拖延時間。
“我最近就走。”絲毫不給他商量的餘地,夏懿直接下了通知。
自私也好,懦弱也好,逃避也好,這種愛不能愛,恨不可恨的感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著他,刺痛著,苦澀著,壓抑著,掩飾著,這個家,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夏懿覺得擺在自己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逃,要麼死,而他則選擇了前者。
意料之中,夏母持反對票,堅決不放行,談判失敗,雙方陷入冷戰。
夏懿挫敗卻也無奈,在這個家中,就屬他的性格和母親最相象,主導權重,又執拗,決定了的事情絕不更改,有此結果,他並不意外。
涼秋的金烏西墜,遠近自然之景皆被灑上蕭瑟的餘暉。
夏懿忽然希望這個秋天能快點過去,這樣,他的心會不會在寒冷的冬天裏不會顯得格外的冷呢?
陽光的流蘇透過落地窗就那麼灑進屋內,伸出的手撫上陽光下的鋼琴,修長的手在琴鍵跳動著,指尖微涼,行雲流水般的音符似更古般神秘悵然,眉宇間透露著望不穿的空靈,夏懿將自己的心緒完全沉溺其中,回憶趁隙而入,鋪天蓋地而來。
第一次發現喜歡蘇硯卿是什麼時候呢?
“懿,我在等你。”那年,那天,那張如沐春風的笑容以及伸向他的手。
你相信你一見鍾情嗎?
曾經,我不信,直到遇見了你。
黑白格在夏懿的指下編織著回憶的網,由細緩的暖漸漸轉化成淒涼的哀傷,將自己密密麻麻的包圍,渲染著周身的世界,本無曲譜,隨心而非所欲。
窗外陽台下,蘇硯卿駐足已久。
夕陽的光仿佛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的光,刺目。
蘇硯卿仰望著夏懿臥室陽台的方向,目光毫無焦距,靜謐的空氣,更顯得幾絲空洞。僅憑一個模糊的身影就可以把整個世界的存在變成一種多餘,喧囂的世界裏似乎隻剩下耳邊縈繞不絕的悲切淒涼之曲。
忽然,琴聲戛然而止。
陽台上,他眺望著他,背著光,夏懿看不清他的表情,身上所散發著的落寂氣息,猶如初夏無星的夜晚,低低的悲鳴。
沒由來地令他一陣抽痛。
他仰視著他,嘴角漸漸彎出了好看的幅度。
夕陽將他們的身子拖出長長的身影,梧桐葉紛紛揚揚的灑落,空氣裏充盈著似有若無的梔子花香,一種蠱惑的味道。
相視,無言。
都說久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