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不是找他來商量咋還。’
‘還不上呢?’
‘說是要抓他。’
‘咋突然冒出這麼大的事呀!’
‘沒事,英子!叔不是說了嗎?叔管!這就找人去。’
房建喜站起身。英子跟著也站了起來,急促問:
‘找誰?老丫的一一’
‘先不用找他。’
‘老丫的事,他不管?’
‘離婚了!’
‘老丫呢?’
‘小弟批她休產假了。’
英子送走房建喜,撲朔迷離的現實一時使她失去了主張,眼下唯一能做的是看好小弟,一切要等他清醒後說明情況再決定何去何從。如果說對小弟的醉酒開始還有一絲怨恨,那麼此時則是滿懷的疼愛。她知道小弟到澱粉廠工作,遠不如在機關上班清閑,那時無非是跑跑腿傳傳話,然而也正因如此使他厭倦了整日的無所事事,明明是一點小事,誰都可以承辦,但就是委托不決,往往反反複複多次;為了表明自己手中那點權力的不可逾越,不惜玩弄各種伎倆相互傾軋,卻還要陽奉陰違地維持一團和氣。這當中他不過是人們拉攏的對象,甚至是使用的道具。在她沒參加工作時,詢問小弟上班的興趣,小弟偶爾的傾訴,她或許不可理解;當有了工作的經曆後,倆人麵對的事情雖然千差萬別,但無差別的內在實質使她有了相同的感受。她辭職小弟深表讚賞和鼓勵;也欣慰地看到在小弟苦心經營下澱粉廠有了光明前景,良好的開端看似一切順利,不曾想蘊涵著的一段波折重重地傷及到了小弟。這段時間他選擇沉默,獨自扛著所有壓力不知怎樣的身心疲憊,她想起上次小弟回去,夜晚去二渣子家睡覺,走時朝她要過安眠藥;當時她愛意無限,別說沒有安眠藥,即使有也不會給他。現在讓他安穩地睡一覺也許是最好的一時解脫。她靜靜地守在小弟的身旁,用護士特有的敏銳觀察耐心地注視著他的神色變化,心潮的澎湃使她潸然淚下。小弟急促的呼吸使嘴唇幹澀,她腑下頭用舌尖給予濕潤,額頭的觸碰讓她快捷地跳起,抓過兩條毛巾扔進臉盆裏,兌上冷熱水浸濕,又擰出一條,折疊幾下輕輕地放在小弟的頭上。她又給脫去鞋,讓他的腿自然彎曲,使身體處於放鬆壯態。或許小弟不習慣於曲體睡覺,他側翻身躺直了身體。她撤去枕巾,拾過翻落的濕毛巾,試過額頭不那麼熱了,而被壓過的一側耳朵卻泛紅;她輕柔地用濕毛巾先擦拭血管突蹦火熱的太陽穴,而後才擦耳朵,就像這隻耳朵多長時間沒洗過似的。這隻耳朵或那隻耳朵是多麼地熟悉,上小學時就不知被她掐捏過多少次。那時高年級的小弟和低年級的她同在一間教室上複式班,貪玩的她讓小弟給寫作業,小弟怕被老師發現挨批評,每當小弟不肯就範時她都會及時出手擒住一隻耳朵。後來上了初中雖然不再逮耳朵了,但當她把自習課上不會寫的作業,拿到放學的路上被攔住的小弟麵前時,她會看到這雙耳朵發紅,因為有很多同學嘻笑小弟,而不敢擠眉弄眼指點她半下。等上了高中,課程的增多,也就有了更多的習題需要解答,她雖然尋覓不到了這雙耳朵,但相信這雙耳朵能聽到她從心底恿起的陣陣思念。為了追隨這雙耳朵,她學習更加刻苦。當她決定到外地上學時,去詢問小弟需要準備帶些什麼東西?學校的不同,一家一個規矩,小弟哪裏知道她將要去的學校有啥具體要求。她明確地說:自己什麼都準備好了,就是沒準備去戀愛,因為把愛留在了家裏。小弟聽了默認。臨走的那天,她混跡於送站人之中隻檢了站台票,待家人走後,又溜出車站,來到辦公室出現在小弟麵前,謊稱自己沒上去車。小弟陪她回到宿舍,趕在下趟車進站之前又送她到了車站,並且保證地答應,放假回來將準時接站,她聽後才激動地踏上上學之路。天若有情地不荒,接站的那天,飛雪迎春歸,天地蒼茫中,在人群裏她捕捉到了那雙期盼的眼睛。當晚她沒有回家去,熊熊燃燒的爐火溫暖了宿舍,也照亮了兩顆年輕的心。半年的書信往來不知浪費了多少情真意切的話語,因為不及電話當中彼此屏心靜氣的片刻無聲,又怎能比得上見麵後倆人相互從指尖開始的親撫。那一夜她們沒有莊重的議式,沒有甜言蜜語,隻有無盡的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