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玲子下決心參選村委會主任了,有人背地裏罵她‘驢駕轅馬拉套,老娘們當家瞎胡鬧’,她不是不知道,胡鬧就胡鬧!在村民選舉大會上,她擲地有聲地保證把村衛生室一定辦起來!為自己贏得不少選票。人吃五穀雜糧,哪能沒個頭痛腦熱的時候;鄉衛生院撤走了,村裏有了看病的地方,有錢沒錢照常打針吃藥,不僅是方便,而且英子是村裏的孩子,被大夥看著長大,她媽盡管有可惡的地方,但她總不會像去衛生院那樣給求到跟前的人臉色看。別聽二玲子在選舉會上鼓吹得天花亂墜,人們私下裏考慮的還是切身利益,因此她們娘倆說不上誰幫了誰。
二玲子順利當選了村委會主任,當然被要求請客。她爽快地答應,在辛中良的飯店安排了滿滿一大桌。所請的人當然不是她拉選票時順口開河胡亂許願的對象村民們,主要是負責主持會議及計票監督的原鄉政府領導們。鄉政府因國家為了減輕農民負擔,實行精簡機構、裁減冗員的政策,由於距縣城較近被撤並了,其所屬的村屯以後劃並到鎮政府裏;原先所屬機構及相關職能部門已撤盡,現留守人員負責完成這屆村兩委選舉也將各奔前程,因此在祝賀的名義下讓二玲子請客,不僅怕她事後返悔,更怕過後沒有機會了。飯後二玲子把飯錢當即算給辛中良,以後能否在村裏報帳,將來看辛中良怎麼辦了?眼下是不能讓他抓住尾巴。
辛中良心懷感激地接下二玲子的飯錢,心想姑奶奶還算開眼沒有賒帳,否則飯店真的關門啦!因為鄉政府定下來裁撤之時,現金帳目跟著也就被封了,原先欠他的錢一分也算不出來;滿把的欠條既不能當豆腐炒,也買不來一根蒜苗,為了這桌飯菜,用盡了所有的食材。二玲子這頓飯錢,等於救他於水火之中!人們傳說鄉政府被鄉幹部吃黃了,這回被撤是幾家歡喜唯獨他一家愁。如果欠款要不回來,那麼他的飯店真的停業了;這幾年的收益付之東流不說,今後的生活可咋辦?依靠在村裏當會計掙的那點工資過活,全家人無異於喝西北風,還要看天老爺的臉色是否高興給刮的充足,因為這年月喝西北風的人太多了。村委會換屆之前,他思前想後若是能當選村委會主任,飯店開下去或許還有一線希望,誰來辦點事不到飯店吃點飯?都知道他靠飯店過活!別說是不是飯時,吃了飯辦了事,於情於理可謂兩全其美,這年月有多少事不是在飯桌上辦成的。為了錢為了權為了兩者相互轉化,他決定參選。他權衡一下村中潛在的競爭對手,覺得隻要二玲子不參選,還是有勝算的把握。正趕上二玲子有事相求,他順勢‘呼悠’了一通,沒曾想把二玲子‘呼悠’跑啦!不但沒有得到聲援,反而鹿死她手。想當初曹向東走後,鄉長大人向他谘詢誰適合接替村長的位置,是他把二玲子推上去的,讓二玲子在前風風火火打頭陣,他在後坐享其成落下好人源,心安理得開飯店;後來二玲子幾次賭誓發冤說不幹了,還罵他開始就沒安好心,把上下兩頭不討好的苦差事讓她一人扛,而就不說這幾年名裏暗裏得了多少好處。以後不準向農民收費亂攤派了,或許沒啥好處,二玲子也許真的不幹了,加之一人一票的選舉,他勝出的希望還是可能的!可是到了動真格選舉的時候,桃不好‘杏’好,二玲子還是一家人當中的領頭羊,別看平日裏打打鬧鬧,關鍵時刻胳膊折了藏在袖子裏,扯三拉四連著皮帶著筋一大群,二玲子以絕對的優勢當選村委會主任,他還是甘心當配角吧!在二玲子手下當會計倒也得心應手,這根稻草他暫時還不能丟掉。進攻沒有衝上去,後退仍留在原位,他也算沒把顏麵丟盡。
在二玲子請客的飯桌上,辛中良沒少給自己灌酒,借著酒勁兒他跟鄉長一行人去了鄉政府。偌大的鄉政府已是冷冷清清,作為留守人員之一的‘給一刀’失職沒有下崗,今後一段時間內仍將在這裏打更看院。這天他見幾人醉醺醺進院到屋,急忙倒水沏茶,並把幾張似有若無的‘白條’遞到鄉長的辦公桌上。鄉長提筆簽字,證明票子上所列事由及花費屬實,以後拿到鎮政府能否報出來錢,他就不管了。辛中良喝口水開門見山地說出了自己的隱憂:他承認鄉政府的欠費黃不了,那些欠條以後拿到所屬地鎮政府也認帳,可錢啥時候給呀!新的領導他不認識,即使勉強認識了,難道肯管異地他人遺留下的債務而把錢給他嗎?這還得說是在有錢的情況下。可問題的實質也就在這裏,同是政府的錢誰不會花!花在哪裏不一樣為人民服務?非要給他!像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無回,豈不是做傻事。鄉長似聽非聽,似有所想聽完辛中良的話,承認他說與不說都一樣存在的事實,開誠布公地也說了肺腑之言,勸辛中良說:他想得到現金的確在短時間內無論是誰都難以解決,與其拖欠下去,不妨就此轉變觀念,趁現屆鄉政府還有資產處置權,他應該選擇用實物兌現,比如說大禮堂;大禮堂雖然看似破舊,但內部結構仍然牢固。他的那點欠款能夠購得如此大的房子實屬機會難得,單憑開飯店能攢下這麼份家業應該無撼了;暫時或許看不到啥好處,但將來就可以從中獲利,因為修水庫城裏湧來大量的人口,急需蓋房子也要占去更多的土地,這樣用不上幾年,城裏逐漸的擴展勢必帶動這裏的房價地價提升。到那時他隻需把大禮堂改成庫房出租,坐享其成的收益甚至比開飯店都要多。鄉長說得不無道理,這回可謂大公無私為辛中良剖析了現在展望了未來,深謀遠慮的一番話稱得起高屋見瓴,他卻聽锝雲山霧罩漿湖灌頂,過後想來還真沒有比這切實可行的好辦法。可是,鄉政府裁並了連開飯店都沒啥奔頭了,他剩下這麼多房子幹啥用啊?房梁上能掉餡餅!養個豬雞倒不錯,然而本錢哪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