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九(2 / 2)

俗話說出頭的椽子先爛,為了強化農業稅費的征繳,鄉政府把“釘子戶”四虎子家的一頭牛牽走了。鄉工作組增加了人手傾力出動,似有公社時期哪些紈絝子弟卷土重來之勢,隻不過當時的他們隻要有口飯吃就可以無所事事,而今天為了活得油頭粉麵變得愈加凶惡。派出所全程護駕,形成的高壓態勢,人們哪敢圍觀,避躲之猶恐不及。在四虎子家,自家弟兄有二人挺身而出,鼎力相助,但寡不敵眾,被人撕扯不能與四虎子形成合力;四虎子手持利器拚命一搏,但無奈被媳婦緊緊抱住不得脫身,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牛被人牽走,惡怒衝天,七竅出火。二玲子身為村幹部無法選邊站隊,無能為力,任憑工作組殺一儆百,宰雞給猴看。一不作二不休,工作組乘勝出擊,三五家過後,誰還敢拖欠稅費,尤其是單門獨戶之家,看到如此浩大的聲勢波濤凶湧,連老會計這樣的大家都阻擋不住,隻好乖乖就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天理,不能交錢就隻好聽憑宰割。二渣子家無長物,人又不在家,躲過一劫;在王所長的逼問下,二玲子擔保,說出去張羅錢了。

一天的風波總算是結束了,寂靜的夜晚二玲子心中卻無法平靜。她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將是眾矢之的,在家族裏更將是罵名滾滾,連丈夫都不得不說她兩句了:‘你都是告訴一聲啊!誰去不能把四虎子的牛牽走,藏在哪兒他們能找到?”她搶白道:‘我知道他們今天來嗎?來了就像餓鬼似的直奔各家去了。’丈夫摔門走了,放屁工夫又轉回來,直著脖子對她嚷:‘我咋上四虎子家去說,你自己去吧!等明天那幫家夥兒來不殺了你。’英子城裏上學沒放假,在校住宿沒在家,幾個妹妹對她們的媽也是瞪眼睛。二玲子不相信小叔子小姑子們能殺了自己,隻不過冷嘲熱諷聲討一通罷了,這可叫她的老臉往哪兒擱呀!她蔫頭耷腦出了家門,悄無聲地去了二渣子家。二渣子家沒亮燈,她不由地停下腳步,心裏罵道:這死鬼,還沒回家。這一天跑哪兒去了?可真長心啦!剛要轉身離去,可是借著星光燈光看到二渣子家的房煙囪有輕煙冒出,她又快步向院內走去,房門果然沒鎖。她進屋拉開燈,見二渣子頭朝下仰麵朝天躺在炕上,神情木然地正看著她。她抬腿朝二渣子露出炕外的雙腳踢了一下,朗聲道:‘你咋不開燈啊?發啥愣兒,快起來。”二渣子早晨從集市上去了城裏,在平日裏人們等活幹的地方呆了小半天;有幾位雇主來找人幹活,他沒主動上前搭腔,因此也就沒幹上活。至於房建喜那裏,他根本就沒往那兒想。安葬完母親,房建喜曾跟他說過,讓他去跟著賣煤,他沒同意,因為那樣無異於從人家飯碗裏扒食吃。他一步三晃神思恍惚地回到家裏已天黑,拿把柴禾燒燒炕,炕的熱氣還沒上來,就和衣躺下了。他坐起來,聽二玲子說:“去你四哥家一趟,跟他說,明天我想法把牛給要回來。”二渣子不解地看著她。二玲子急了,她說:“你是真不知道啊?今天村裏都鬧開鍋了,他的牛被人牽走啦!’二渣子問:‘牽走啦?被誰牽走了?”二玲子說:“被誰牽走了?鄉政府唄!”二渣子似乎明白了,白了二玲子一眼,沉吟一下,順勢還要躺下,被二玲子揪耳朵又扯了起來。二玲子沒好氣地說:“祖宗,你想咋地?”二渣子一晃腦袋,掙脫二玲子的揪扯,審問道:“白天你幹啥啦?”二玲子申辯道:“拿了好幾家的東西呢!在那個節骨眼上,我能把他家的牛要下來呀?’二渣子想了想,下地徑直走了;二玲子給關了燈,跟在後麵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