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七(2 / 2)

二渣子回到醫院,兩個女人看他理過發的腦袋人模狗樣都笑了。二渣子遞上水餃和飲料,尤梅要喂二渣子媽先吃,二渣子媽說啥不同意,非要尤梅跟著一起吃。尤梅沒辦法,隻好在喂二渣子媽吃的同時,也吃了幾個。醫院特有的氣味,混淆不了餃子的香氣。二渣子媽吃了兩個餃子喝口飲料,感覺食物已堆積到脖子,晃頭怎麼也不吃了。兩個女人讓二渣子吃,二渣子搖頭,說自己現在不餓,等過會兒再吃。尤梅知道二渣子或許不餓,或許因她在場而吃東西有些張不開嘴。她借故說還要到澱粉廠找老丫,看能否算些錢,站起身要走。二渣子媽似乎很累,這會兒安詳地閉著眼睛,仿佛還沉浸在剛才與尤梅交談的愉悅中。她跟尤梅學說了四虎子怎樣來看她,臨走讓她在這兒好好躺著,多舒服!‘這王八犢子看回家我咋罵他。’一一說得尤梅也樂了,答應一兩天就來接她出院。二渣子送尤梅出病房,在門口略停又趕上兩步緩慢地說:“明天讓二弟開車來,接我媽出院吧。”尤梅遲疑地說:“能行嗎?”二渣子說:‘昨天到現在她不疼了,又能吃東西,我看能行。回去這一冬天我好好侍候她,也許就好了。”尤梅問:‘你沒錢了?”二渣子搖搖頭,說了一句‘不是’,但見尤梅不相信的樣子,又說:‘四虎子上些天還的錢還有。’尤梅轉身默默走,聽二渣子囑托說:家門鑰匙二弟有,你去幫我燒燒炕!

第二天早晨尤梅把一床舊被子放到車上,並囑咐二弟慢點開車;看著二弟把車開出了院,而後才去了二渣子家。她打開二渣子家的房門,屋裏冷冷清清並積滿了灰塵。她往鍋裏添了水,又去拿柴禾。房外不多的柴禾一定不夠一冬燒了,二渣子曾說過要焊個鐵爐子,從房建喜那兒買點煤來保證一冬的取暖做飯用,把自己的小日子設計安排得很完美,就不曾想到老母親會病倒,並花費那麼多的錢;今後一段時間內二渣子的日子會過得挺清苦,但想想也讓人感到很甜蜜,她仿佛看到二渣子焊成了爐子,也拉回來煤,把小屋子燒得熱烘烘。她往臉盆裏舀了鍋裏的熱水,並索性把臉盆端到炕上,投洗了抹布擦著炕。不知沿用了多少年的炕席,在各家各戶的土炕上消失了,代之而用的是現代的地板革,擦洗過後光滑鮮豔如新,規整的圖案透著詳和喜慶。擦過炕邊她又爬到炕上,向炕裏擦去;隨著方位的改變雙臂不斷伸展,藏在衣袖裏的一對金手鐲從雙腕上顯露出來。這是昨天晚間她鋪被、為接二渣子媽出院預備舊行李時偷偷戴上的。夜晚睡覺她夢見二渣子媽真的病好了,頭戴紅花把她迎娶進家門。醒來回味夢中那激動的時刻,人們都說夢境與現實是相反的,但並不令她感到沮喪,想像著是二弟用四輪車把她送去或二渣子把她接去,在憧憬中又慢慢睡去。她停止了擦炕,跪坐在炕上,向外拽拽襯衣的緊袖口,有心想把鐲子藏回去,但手鐲在陽光照射下的光澤,吸引她不由地端詳起鐲子上的花紋。自從奶奶透露出這些寶貝以來,她還是第一次這麼坦蕩地觀賞鐲子的精美。她不知怎樣告訴奶奶自己與心上人快要結婚了,讓奶奶能見證到幸福的時光。一一突然聽到四輪車的聲音,仿佛車已到了窗下,二弟他們咋回來得這麼快?她抬頭一看,是二渣子隻開著車頭在院裏。她急急地衝出屋,驚異地迎上二渣子;隻見二渣子灰頭土臉跳下車,哭腔哭調地說:“姐,我媽死了。”她沒回過神來,不由地問聲:“二弟呢?”“沒碰上,我是開喜子車回來的。喜子沒在家。”二渣子靠著車將要萎縮下去,她急切地問:“你回來,人呢?”“停在太平間。我沒錢啦!”二渣子真的哭了,不隻在哭媽,也在哭自己;讓人感到他還在哭天哭地。她搶上一步,扶起二渣子,沉穩地說:“走,回城裏。我跟你去!”

到了城裏,尤梅讓二渣子回醫院找二弟;她去了銀行,退下一對手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