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陽春三月,蘇州無錫暖風習習,吹得路上行人微含醉意。
正是卯牌時分,街道盡頭,一家大院映入眼簾,朱漆大門,上頭嵌著茶碗般的鐵釘。門匾上金字被春雨洗得油光發亮,題著三個大字:聚財樓。正是一家大賭坊。
“看好了,這裏十兩銀子!”一個身著布衣,麵容瘦削但英氣十足的少年手托十兩紋銀,啪的一聲將銀子擲入天門。對麵一個身材高大臉有刀疤的漢子叫道:“好!押得越多越好!”手搖兩粒骰子,擲入瓷碗,骰子在碗中翻轉得幾下,便停了下來,兩顆都是六點,組成天對,是最大的對數。那大漢狂笑道:“大爺我手氣衝天,賭錢做事無往而不利,哈哈!”舉手便將十兩銀子收入囊中。
那少年嘴一努,向著身旁一個衣飾華貴的公子說道:“再借幾兩使使!”大漢手一舉,大聲道:“莫說我欺侮你們,來這裏跟大爺賭錢的都是豪賭,一次就幾十兩,十兩太少,不對大爺的性子!”那少年微笑道:“原來如此,好,咱們押一百兩。”那公子麵不改色,將一百兩擲入天門。
大漢骰子擲出,一顆是三點,一顆是一點,組成和對,贏麵極大,臉上不禁泛起了笑意。那少年絲毫不懼,笑道:“看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骰子在瓷碗裏滴溜溜轉動,慢慢停了下來,兩粒均是四點,組成人對,剛好比和對大。大漢怒罵:“他媽的,狗屎運倒還不錯!”少年拱手笑道:“豈敢豈敢!”往大漢錢堆裏取了一百兩,自己收了二十兩,改為押八十兩,這次卻輸了。
此後那少年輸輸贏贏,但贏的錢數比輸的錢數總是多那麼一丁點兒,眼見大漢的眼睛眉毛快擠成一堆了,越來越難看。烈日當頭,已經是正午了。大漢已經輸的幹幹淨淨,他臉色紫脹,瞪著那對骰子,終於火冒三丈,抓起骰子往地下砸去。骰子掉在地下便即碎開,露出銀色的液體,在日光的照耀下十分耀眼,那不是水銀是什麼。大漢猛地醒悟,叫道:“他們出老千,快抓住他們!”卻哪裏找得到那少年與那公子的蹤影?原來他二人眼見不對,早已奪門而出了。
大漢帶著一幹賭徒奔出聚財樓,遙遠望見那二人的背影,拔步急追。那二人中少年姓顏洞幽,幼失怙恃,身子瘦弱;公子陳子生嬌生慣養,慢慢的便吃力起來,背後的叫嚷聲越來越響。看見前麵青石道上一排楊柳,楊柳旁便是碧波粼粼,水天一色的太湖,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顏洞幽叫道:“跳湖!”拉了陳子生的手,縱身躍入湖中。
其實雖為暖春,河水卻甚為冰涼,兩人鑽出水麵,隻見湖水茫茫,無邊無際。聽到背後有人叫道:“他們跳湖了!”“他媽的,有種的就上來!”“用石子砸他們!”霎時間飛石波波波在兩人身旁落下,兩人急忙又鑽入湖中。
眼見那些賭徒一時不會離去,兩人便茫無目的的向前遊去。也不知道遊了多久,聽到岸上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小,料得那些賭徒已然遠去,便想回身遊回岸邊。忽聽得前方叮叮咚咚的聲音大作,甚為悅耳,似是有人在彈琴。琴聲如泉水相擊,慢慢蕩了開去。望見前麵有一艘帆船,正向二人慢慢駛了過來。二人心中都是一個念頭:上船回去!便即縱聲大叫,琴聲戛然而止,二人一怔,不再叫喊,四周登時如死般靜寂。終於船開了過來,眼前突見一個身著青衫,身材高大的漢子身子一長,便將二人給拉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