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瑾睡著了,她很疲憊。她記不清楚北堂風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記得有香味傳來,她就覺得疲倦。她睡得很沉,六年來她從來沒有一次睡得這麼好。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出現了很多人的臉。她夢見了第一次見到楚錚的時候,夢見少年明明自己朝不保夕還要拚命去救受了傷的自己。她夢見那一年在大魏,桃花開得正好,她坐在父親親手為她搭建的秋千上笑得很開心。大哥在她身後將她推起,父親在一旁氣急敗壞地叫嚷不許推那麼高,母親遠遠地站在他們的身後含笑做一件衣裳。她的笑聲很大,仿佛能夠飛得很遠很遠。
鏡頭一轉,魏皇一道旨意下達北堂家。父親連夜進宮懇請皇上收回成命,母親抱著她泣不成聲,大哥在她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
然後再轉,她坐上了去北闌的馬車,大哥跟在她的身後,把她送出大魏國界。
然後有人跟她說話,是一個甜美的女子的聲音。
那聲音似有欣慰,還有一半是歎息。
那聲音說。
我走了,你照顧好我父親母親。
然後有身影飄過,似乎有什麼東西真的走了。她的身體輕盈起來,前世的記憶變得模糊,有些人的臉也記不清楚了。
沉睡間似乎有人輕輕地抱著她,她有所警覺想要醒來,似乎有溫柔的手在輕輕拍她,她的耳邊響起隱約的歌聲,在這歌聲裏,她再次陷入沉睡。
等到她睜開眼睛,便又是一天了。
頭頂上精致的帳子叫她意識到,這並不是才剛的客棧。她掃視了一周,屋內陳設極其考究,無論是桌椅,擺件,掛飾都透露出這間屋子主人的品味。
她坐起身來,身上的衣裳又換了一件,傷口處又換了繃帶,她的身體雖然仍舊是虛弱但是已經好多了。她暗想,這具身體不如從前的自己的身體,以前什麼傷沒有受過,哪裏就弱到了這個地步?
她的目光轉到了床邊的帳子上。
觸手柔軟,顏色鮮亮,透氣性好,北闌寒冷,多產毛皮難得有這樣好料子的薄紗。像是去年上的貢品,一共不過十來匹。因著成色好,就給了皇後,以及得寵的醇妃,太子以及景侯,剩餘得仍舊存在宮中。
北堂瑾皺眉。
難不成……
正在她在推斷的時候,房門卻開了。
一個青衣侍女端著托盤緩步走來,見她醒過來,便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
“大小姐醒了,身上可還覺得好?”
北堂瑾望著她道:“你家侯爺呢?”
小侍女有些驚訝地望了她一眼,隨即仍舊恭敬道:“侯爺在休息,待他醒來自然可見大小姐。”
北堂瑾道:“不用了,謝侯爺搭救,我這就離開了。日後,定然報答侯爺。”說著,北堂瑾就要下床離開。
那侍女聽聞她要走,咬了咬嘴唇,忽然跪在了地上。
北堂瑾動作頓住,凝眉冷聲問道:“怎麼?你家侯爺不許我走?”
那侍女搖頭,眼中似有哀愁。
“大小姐,侯爺怎麼會不許你走呢?”
北堂瑾站起身,慢步走到桌邊,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那你為何攔我?”
侍女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
“奴婢本是卑賤之人,身份低下也不應該揣測侯爺心思,可是奴婢懇請大小姐,見一見侯爺,侯爺他從昨夜……”
“錦兒!”
那侍女的話未說完,就被另一道聲音打住了。屋外又走近一個稍大些,眉目極其秀麗的女子。
“大小姐,這丫鬟不懂事,請大小姐恕罪。侯爺交代過,若大小姐醒來,一切全憑大小姐意願。大小姐要走,奴婢這就準備車馬,送大小姐一程。”女子聲音溫和,並未因北堂瑾身份唯唯諾諾。
錦兒急道:“茜雪姑姑!你怎麼……”
“住口!今日已經僭越,還敢開口麼!速速下去領罰!”茜雪的口氣嚴厲,錦兒未曾出口的話再一次被攔截肚中。
錦兒咬唇,眼中已經含有淚光,她道了一聲是,便站起身來退下。
茜雪垂下頭,溫柔和順。
“大小姐稍候,奴婢這就為大小姐準備車馬。”
北堂瑾看了看茜雪離去的背影,飲盡桌上一杯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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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阿浮有印刷課,忘記塗隔離霜真悲催,我脆弱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