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沒跑，反而又湊近了過來！
他到底想幹什麼？
我覺得有點憤怒，難道他想死嗎？
“來和我一起彈首曲子吧，彈你最喜歡的那首《致愛麗絲》。”邰教授就這麼抱著“我”，低聲說道。
我已經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了，重新被壓回了意識的最底層，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在邰教授的懷裏，低垂著頭。
出乎意料的，“我”沒有再暴動，而是突兀地說了一句：“我要死了。”
邰教授看著“我”，“我”也抬頭望向他。
“我殺了那麼多人，一定會被判死刑……就算逃也逃不了多久……我也不想逃……我想跟你一起去死。”
“我”的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我愛你！教授，我愛你！所以不要讓我孤單一個人，我們一起去死吧！”
說完，“我”又要舉起那把剪刀，但卻馬上被邰教授眼疾手快地摁住了。
“我”以為對方不肯同意，心中勃然大怒，剛想爆發，就聽見他快速地說道：“我答應你。”
什麼？
不隻是“我”愣住了，就連我都懵了。
看見“我”一臉茫然，邰教授又重複了一句：“我答應你，秦歌，我跟你一起去死。”
“真的？”
“真的。”對方的語氣很平靜，臉色也很坦然，“但是不是現在，我想和你再彈一首鋼琴曲，就當我們兩個人對人世的告別。”
對於這個要求，“我”沉默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於是邰教授牽著“我”，來到了那架鋼琴前，兩人坐了下來。
就如同第一次那樣，緊緊相依。邰教授的手環過了“我”的身體，將“我”圈在他的懷抱裏，手掌相疊，然後慢慢地，摁下第一個琴鍵。
樂曲的聲音從緩慢到快速，從生澀到流暢。
我靜靜地待在“我”的體內聽著這首合奏，感受到“我”的心情在劇烈的激蕩著，像是在不停回憶著往昔。
邰教授和“我”彈完了一首《致愛麗絲》之後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緊接著又開始彈起了一首曲子。
那首邰教授自己原創的曲子。
我記得很清楚，樂譜的名字叫做《鍾情》。
當時“我”在知道了這個名字以後，還紅過一陣臉，但又因為兩人一直都沒確定關係，所以遲遲不敢確認對方的心意。
現在兩人的心意倒是相互明了了，但恐怕《鍾情》卻要變成《殉情》了。
我在心底歎了口氣，這場幻境一路下來，深深覺得是場鬧劇。
明明兩個人都相互喜歡，卻總礙於羞澀膽怯，還有所謂的師生身份而不敢相互坦白，結果憑空多出一堆事端導致無可挽回以外，還平白無故害死了好多無辜的人。
但這種結局我卻又好像能隱隱約約理解。
明明兩人在相互學習鋼琴的途中，氣氛那麼好那麼曖昧，但偏偏兩人誰都不肯點破那層窗戶紙。
“我”是光因為羞怯嗎？
能為了給邰教授“追討樂譜”就可以殺了那麼多人，真事到臨頭怎麼可能沒有說的勇氣？
我很清楚，不是“我”不敢說，而是不想說，或者說，想等著對方率先開口。
那或許不過是女人一種小小的虛榮心，不想貼上“倒追”的名聲，也不想承擔萬一被人拒絕的風險。
而邰教授呢？
他的確喜歡“我”，但是他既想與“我”在一起，又不想舍棄他的榮譽和家族。
所以他做出了自己偷傳出去自己的樂譜，卻在“我”成為懷疑對象的時候，還是保持了沉默。
如果他肯對“我”坦白一切，那麼說不定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所以這一結果的形成，隻不過是因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太過遙遠了。
雖然身體在合奏的時候如此靠近，但心靈卻相隔萬裏。
阻礙在其中的不是他人，而是兩人自己不肯溝通所營造出來的秘密……
一首《鍾情》也告一段落。
邰教授和“我”都停了下來，靜靜地坐著。
然後“我”笑了，拿起那把剪刀剛想抬頭對邰教授說些什麼，突然，對方卻猛地從琴椅下方抽出一把刀子，一瞬間插進了“我”的心窩。
“我”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充滿不可思議和一種絕望憤怒，血從心髒中流出，帶走生命和體溫。
但是邰教授卻又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頰，輕聲哄道：“不要害怕，秦歌，我不會扔下你。我一定會信守承諾，跟你一起走的……但是在這之前，我要帶上這架鋼琴一起……就算死亡，我們也要依舊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