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積木的人】
今天的雲也美。然而除了自身,不知道還有什麼是真的。而自己,明明是再虛幻不過的過眼雲煙。依賴言語,言語賦予生命,剝奪生命,半死不活。想起封頁中的文學使他半死不活。在這刹那想起,卻是深深安慰。隻是再沒什麼安慰,可以長久抵達內心。不消片刻,一切又不複存在。
解釋,辯護,敷衍,人生之路。
轉身,變色,歎氣,人生之旅。
小事,大事,事事環繞。
悲戚,哀戚,戚戚相關。
偶爾會忽然想起一些莫名奇妙的詞,比如萬寶路,比如徐家彙,長江大街,八輩子打不著的人,路,天空,無關緊要的變形成橋,逼仄舞動,群魔瘋癲,內心扭曲如是。自己處理不好的事自己買單。世界廣而闊之,坐在此處聽誇誇其談,名不副實,難耐,難尋,難至。小南之徑,難堪。商談之中,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招牌笑容。麵容,時間,誰被誰殺死了。
驚慌,惶恐,不安立身,忐忐忑忑,穿行於世,洪水猛獸,大而化之,皆為塵土。
誰會相信呢。
火車轟隆而過,鐵軌滋拉冒氣,圓滾滾的輪子都跑走了,天上的月亮像眼睛,死不瞑目。那是多難過的事呀。明明可以一了百了。明明可以不堪其辱。然而死亡是個大工程,未去過的人從來也說不出矛盾,倒是逃離的好去處。
哪裏有非做不可的事。
哪裏有非恨不可的人。
人事已非,我住進了小黑屋,抱著我的香蕉肺癌人入睡,天亮了,窗子模糊,小島在消失,陽光在照耀,皮膚痊愈。
人們一定以為你刀槍不入,無所事事便可為所欲為,灌入鉛,灌入水銀,無孔不入的土壤迅速變色,下陷,後知後覺,你一定也還記得,鈉遇水,積木遇上火。
【十三叔】
而後,遇見十三叔,遇見牆邊除草少年。
路邊有一家小店,一分為二,一半是豆漿油條,一半是煎餅果子豆腐腦。我好奇地問十三叔為什麼如此擺設,他隻是搖搖手中的蒲扇,細碎的陽光落下他的臉上,斑紋一道道長在目光之中,悠遠綿長,街邊的琴音色很好,我走神到十娘的家裏。走神脫身,是喜鵲教給我的慣常做法,陽光很大,眼裏不自覺有了許多眼淚。太陽真是讓人誤解。
和風細雨,坐在家門前當個惆悵的小姑娘。
桐樹是陪我生長的紅酒怪獸。
她不常說話,亦不常常出門。
她喜歡起霧的天氣,將腳抬的很高,雙眼澄亮幹淨,輕輕抿嘴,月牙般的花瓣便從喉嚨裏吐出,晶瑩飽滿,帶著水露,用來買街上的蔥花油餅正好。
賣油餅的大漢就將攤位設在十三叔對麵,頭戴白花帽,身邊站著細白細白的艾英幫他收收錢,看看花,我們都覺得挺好。
據艾英說,她是十三叔救回來的。她要跳樓的時候,十三叔大喊一聲,她就站在露台邊,不僅沒有往下跳,反而嚇得一下就將腳收回來,一頭冷汗淋淋地打消自殺念頭回來成親,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那樓房是空築的,蒙了層厚布,那一腳要是下去,十層樓的距離,空空蕩蕩,她也就別想再看日出了。
我問桐樹,“你喜歡我十三叔嗎?”
桐樹低頭認真想了想,說,“我還是比較喜歡我自己的。”聲音低了又低,仿佛一隻吸不夠血的蚊子。
我想了想,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