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陳郎(1 / 2)

繾綣纏綿幾番後,陳籍終於擁著她酣然入睡,簾幃間男女歡好過後的曖昧氣息還彌漫在空氣裏,久散不去。她初經情事,身體仿佛被撕裂一般,除了疼痛還是疼痛。就在剛才,陳籍親吻她的額頭、鼻尖、耳垂、嘴唇……,雙手一刻不停地撫摸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她一時顫栗,一時眩暈,她全身幾乎都在痙攣,她的手早已無處安放得隻能緊緊抱住他健碩的身體。初時,文雋被陳籍的的動作引得發出細碎的喘息,陳籍將她身上僅剩蔽體的衣物一把扯碎扔開,微弱的燭光透過帷幔照了進來,陳籍被她凹凸有致的身體驚了片刻,隨即重重吻上她的左肩……她雖一早做好準備來麵對這樣的事情,可是還是抑製不住被挑得情動,開始發出一些若有若無的呻吟,待意識到自己發出的聲音,她伸手拉住陳籍的手,向陳籍哀求地搖搖頭,喚他:“陛下……”陳籍愣了一愣,拿一隻手將她汗濕的烏發往枕上一撫:“不對,你喚我什麼?”他不像平常稱自己為“朕”,而是用了“我”,文雋看了他片刻,側過臉,終於喚道:“陳郎……”陳籍臉上浮現一抹笑意,而後重重吻上她的紅唇,他攻城略地一點一點極有耐心地撬開她的牙關,與她口舌交纏,她沉溺在他的親吻中感覺連都呼吸格外艱難。就在她以為這已是極限的時候,她的下身突然被什麼東西強行進入,隨之而來的一陣劇烈的蝕骨焚心的疼痛……半夜的時候,外間下起了滂沱大雨,伴之巨聲雷鳴,她忍著痛去看身側之人,他鼻息均勻似乎並未受到影響,她試圖輕輕掙出他擁著自己的手臂,然而卻終是徒勞。陳籍用堅實的臂彎將她困在自己身側,一如他日後待她所為,層層捆縛,重重枷鎖,禁錮她,圈牢她。次日她起得很晚,她睜眼時,感覺渾身乏痛,一位年長的宮人同紅霞服侍她沐浴,她又吃了些早早備好的藥膳。這才覺得身體似乎不那麼難受,她在紅霞的攙扶下把整個西殿繞了大半圈,剛回到寢殿,便見到李常侍已在殿外候著。李得用今日一身尋常青色公服,頭上戴蟬紋金鐺冠,那冠中央雕鏤蟬紋,邊飾鋸齒紋,蟬紋和鋸齒紋上滿飾細小金粟粒。文雋想起幼時父親進宮會常戴一頂鏤神禦飛龍的金鐺冠,不由多看了兩眼。文雋笑著喚他道:“阿翁等許久了麼?”李得用擺手道:“奴也是剛到,婕妤吩咐的事已經辦好了。”文雋向他身後望了望,果然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欣喜地喚那人道:“春娘?”李得用朝那人看了一眼,略點點頭,那女子方有些緊張地走出來,她穿了一身簇新的宮裝,向文雋施禮:“奴拜見韓婕妤!”文雋忙拉了她的手,笑著搖了搖頭,詢問她近況:“春娘,你這些日子過得好嗎?”春娘抬眼看她,眼神有些微恍惚,更多的還是重見故舊的激動,她刻意壓了壓嗓子,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平靜:“回婕妤,奴一切都好。”然後語調忽然轉為心疼哀傷,“倒是您,經曆了這一番磨難,那些人都眼饞你因禍得福,我這幾天寢食難安生怕……”文雋眯眼笑笑,反過頭來安慰她:“那些都過去了,真正難的路現在才開始,你是我入宮以來第一個向我表達善意的人,我們又一起在時疫中同生共死,所以我很希望,今後的路,能有你在我身邊,繼續幫助我扶持我。”春娘聽她一番誠摯剖白,心下各種情緒紛紛湧上心頭:“婕妤如此倚重,春娘別無所長,唯有以一顆赤誠之心相報。”李得用除了將馮春娘從掖庭帶過來,還告訴文雋,結綺閣被多名宮人夜以繼日地清掃布置,已經拾綴好了,傍晚便會有宮車來西殿迎她入住。文雋謝過李得用奔勞,想起什麼欲開口問他,思索片刻還是沒問出口。李得用在殿內用了些茶便跟她告辭,文雋親自將他送至殿外。剛跨出殿門,李得用回身向文雋遞出一隻小巧長形木盒:“對了,這東西也是時候該物歸原主了。”文雋將長形木盒微微開出一條縫,木然看著李得用:“醒來後我一直在找,幸好是在阿翁那裏。”李得用溫和一笑:“奴還記得當日婕妤初進宮時,遇上例行搜查,那時候您無論如何也不肯將這把匕首和那塊玉壁交出去。”文雋感激道:“若非阿翁,這把匕首一早就會被繳沒,而後來我遇上那樣的事,隻怕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文雋在此謝過阿翁。”李得用凝視那長形盒子片刻,微微一歎:“奴在陛下身邊侍奉多年,他性深沉,喜怒也從來不形於色,可是奴知道,他待您始終是與別人不同的,婕妤不如把前塵舊事都拋下,這樣對您和陛下都是好事。”文雋目光瞬間轉冷,麵上的笑意卻未有半點鬆動:“阿翁請恕文雋愚鈍,聽不明白你話中深意,不過阿翁可以放心,在其位謀其事我還懂得,隻要陛下不會厭棄,文雋會一直盡心侍奉陛下的。”比起其他的宮閣殿宇,結綺閣離太極殿不算太遠,日入時分有近十輛宮車排在西殿側門處。春娘看著驚了半天,她才同紅霞一起收拾清點過細軟,再加上她們主仆三人,連一輛宮車都擠不滿,別說這近十輛宮車。文雋麵色淡然地看了片刻,側首一望,果然見到李得用指派多名宮娥阿監,分別從不同方向搬來大大小小各色箱奩。待宮車裝滿後,陳籍這才從別處過來,見她麵色似有疲狀,一貫冷淡的聲音帶著些微關切:“身子仍覺得不好麼?”文雋先向他行了禮,回道:“或許是沾了些暑氣,想來無妨礙的。”陳籍沉思片刻,搖了搖頭,向李得用吩咐道:“晚些時候去尚藥局讓盧廷山過結綺閣一趟,要他仔細為韓婕妤調理身體,不容有失。”李得用在一旁應承下來,文雋身子不自然挪了挪,陳籍見了,笑問道:“有話就說吧。”文雋回以笑意:“妾想著盧奉禦要掌管偌大的尚藥局,想必繁忙不堪,妾在尚藥局時聽聞有位姓孫的醫佐,醫術造詣很是不錯,所以希望日後都可以由他專門來負責調理看護妾的身體。”陳籍麵上笑意不在,問身側的李得用道:“你可聽過這個人?”李得用向文雋問道:“婕妤說的可是孫敬孫醫佐?”文雋認真道:“正是此人。”李得用向陳籍回稟道:“這人曾是奚官署的藥童,因在掖庭局爆發時疫時配製出醫治的藥方,被盧奉禦看中調去了尚藥局升了醫佐,此人在醫術造詣方麵確如婕妤所言......”陳籍揚手打斷他的話,正色道:“我關心的是他長得如何?”李得用聞言一愣,繼而坦誠答道:“奴曾與他有過一麵之緣,算是中人之姿。”陳籍臉上恢複了方才的笑意,看著文雋道:“如此,朕就放心了,這件事朕就從你所請了。”文雋反應過來他在取笑自己,佯裝不悅道:“陛下此前的不放心,是不放心旁人,還是不放心妾?”此時有一陣清風掠過,陳籍輕輕為她撥開被風吹到她麵頰上的一縷細發,嗓音中漫過有意無意的溫柔:“雖然你此刻就在朕身邊,可是朕時時刻刻總覺得不安心,不放心,你能否告訴朕,這是為何?”文雋輕輕退開一小步,移開與他對望的眼睛,臉上卻粲然笑著:“陛下不防也請孫醫佐來為您看看,或許是聖體有恙。”李得用看著眼前的人仿佛不再是平日那個深沉寡言的君王,他輕鬆無防備地跟對麵的女子交談,偶爾出言戲弄,像個尋常人家的男主人那般,是他從未見到過的模樣。陳籍的吩咐將李得用的思緒拉回現實:“你去跟盧廷山交代下,既然孫敬曾立過功勞,區區醫佐怕是委屈了,不放先把他提到司醫,若結綺閣的差事辦的好,到時候再加以擢升。”因崔道仁正在太極殿等著陳籍召見,他並未親自同文雋到結綺閣,隻細細叮囑李得用,若文雋覺得閣中有何短缺,一應按她的意思置辦。還告訴文雋,這幾日可暫時不用去皇後與太後處拜見,等身子完全養好了他再陪她一同前去。對此,文雋婉言謝絕了,她也深知皇後與太後遲早是要她自己獨自麵對的,後麵的路想要走的不那麼艱難,那麼前麵的每一步都需走得小心謹慎。太後如今對自己成見已深,隻能靠自己慢慢化解,這是自己必須要做,且必須做好的事。她們一行宮車駛進結綺閣時,天色已經開始發昏發暗,結綺閣上方還有幾抹殘留的雲彩。閣中一眾宮人早早立在大門處等著他們的新主人,從他們規矩本分的樣子看得出這些人都是李得用按陳籍的要求精心挑選的。文雋放心地當甩手掌櫃,讓李得用領著春娘和紅霞去安排眾人分派,等宮車上陳籍賞賜的珍玩器物被小心登記入庫後,天已經黑透了,閣中四處皆已掌燈,天上原本隱約有幾顆閃爍星鬥也隨之看不見了。她無暇坐尋星辰,就在春娘的攙扶下進了寢閣,走進去的那一刹她驀然愣住,她仿佛進入到一個死而複生的空間。春娘不解地看她,這寢閣除了雅致些之外似乎沒有太多特別,為何身前的人會是這樣的神情。文雋逡巡室內一周,看著這失而複得的一切,她緩緩走到書架旁,一本一本拂過那些有著歲月痕跡的書脊,然後又踱步行到案前,輕輕撫了撫琴弦,任由那散碎不成曲調的琴聲打在自己心房......她在所有心緒都快要被縈繞在這些舊物上的時候,猛然醒轉,她的眼神裏有不盡的痛楚和滿布的憎恨,她忽然有種衝動,想把眼前的一切都付之一炬:憑什麼,你肆意奪走我原本擁有的一切,又以這樣的方式悄然還我。死物確然容易歸還?,可是,那些冤屈赴死的生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