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頷首,凝著眉似乎在竭力回憶,片刻口她才緩緩啟口:“母親在侯府最後的那些日子,不再為外祖父的事情日日垂淚,每每見到我,麵上總掛著比以往還溫柔幾分的笑意,話也比往常多了許多,我聽著感覺多是叮囑交代的話,心內甚至不安。大火發生那天的一早,她將我從睡夢中喚醒,說內祖母想我了已派了宮人來接,我也不知自己怎麼了,伏在她懷裏大哭大鬧不肯進宮,這樣了半日,她才終於放棄勸說,讓翠兒姐姐把宮裏的人回了……當日夜裏,我們居住的後院就起了大火。”侯府的花廳內,長樂慢慢飲了口茶,而後向韓甌道:“當年的事,我在此給你道歉。”韓甌擺擺手,略笑了笑:“我並沒放在心上,倒是你,這些年耿耿於懷,還徹底跟侯府斷了往來。”長樂聽了,沒好氣道:“別以為我不知道,羨之常瞞著我私下和你相聚,這不也沒斷幹淨麼。”韓甌哈哈笑了兩聲,道:“大長公主也別怪罪駙馬,說起來我比你還早認識他許多年,此間情誼,自然不是說斷就能斷的。”長樂聽他如此說也不生氣,看了他半晌,感歎道:“韓甌,你這幾年老得真快,初初一見我差點沒認出你。”韓甌收起笑意,淡淡道:“韓某自然不及大長公主,你跟當年變化倒不大,看來駙馬真的待你很好。”長樂麵上閃過一絲羞澀,笑盈盈道:“他啊,這些年還是那個樣子,忠厚老實得連句謊話也不會說。其實我也老了,以前不施脂粉四處都去得,如今不厚脂重粉都不敢出門了。”韓甌笑了笑,又問道:“你今日來我府山就隻是為當年的事道歉?”長樂神秘地笑笑:“當然不隻,我是受人所托來的,你不知道,三郎那孩子這幾天日日賴在我那裏,磨得我剁了他的心思都有了,硬要我出麵向你議親。”韓甌麵上的笑意瞬間蕩然無存:“衛王?”長樂觀察他的變化,麵上仍笑著:“我看著,兩個孩子也登對,聽說二人在燕國西河王麵前互表心意,如今已是滿城皆知,咱們做長輩的自然該成全不是?”韓甌麵色冷淡,道:“那日衛王出麵幫雋兒推拒西河王的求親,我心內感激,旁的,還請大長公主轉述殿下,衛王英武神勇,小女才疏智漏,實在不堪為配,還請殿下打消這個念頭。”長樂冷笑一聲:“韓甌,你心裏怎麼想的我大抵明白,如今看來,你不僅不會做人的夫婿,還不會做人的父親。”韓甌臉上有些慍怒:“我敬你是大長公主,禮讓三分,若換了旁人,我早就將你請出去了。”長樂眉眼一挑,似乎並不在意他說的話:“你捫心自問,阿婥嫁你之後有過哪怕一天安樂日子麼?當年大火後我衝到你府上,萬分悲痛下質疑是你放火燒了她們母女以求自保。如今想想,那話也對了一半,阿婥嫁你那些年,你是如何對她的,不正是將她放在火上用慢火烤麼?”韓甌麵色頹然,聲音無力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罔顧雋兒的安危,將她送到險境。衛王如今的境況,你我都很清楚,大長公主若還顧念同阿婥的情義,也真心疼愛雋兒的話,這趟就不該來。”長樂低低歎了一聲:“你以為我多想淌這渾水,我不相信你沒覺察出來,他們之間的情,是說斬斷便能斷的?你我都是過來人,當初阿婥當初想要嫁你,任孟國公如何反對,最後不是都沒有用麼?”韓甌眼神飄忽,沉默了許久後方道:“且容我再想想吧。”長樂了然笑了笑,起身道:“如此,我就回府靜候佳音了。”說完她便施施然向外行去,行至門邊停了停,驀地回頭側身露出半張輪廓:“以我對阿婥的了解,為免給侯府招來禍患,為了護你和小雋兒的周全,隻怕她當年,原本是想借那場火了結自己的性命。韓甌,你虧欠她的,遠比你以為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