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客館內,斛律濯端坐上方好整以暇地始終盯著文雋看,韓甌向他行禮,而後示意下人呈上禮品,道:“雋兒幸殿下出手相救才能安然無恙,特備薄禮,不成敬意。”斛律濯也不起身,隻笑道:”侯爺客氣了,美人遇難,任誰也想去做那個英雄的。“韓甌與他對視片刻,笑著道:”殿下謬讚了,雋兒姿容樸陋擔不起這樣的虛名。“斛律濯抬手示意他坐下,道:”韓侯過謙了,這兆京城裏誰不曉得廣平侯府的鄉君姿容淑麗、才藝雙絕,尤為難得的是心善還有謀斷,僅憑這些就不是那些所謂的名媛淑女可以比擬。”韓甌鎮定地飲了口茶,道:“不過是些市井流言,當不得真,過陣子這些都會煙消雲散的。”斛律濯笑著看了看靜默一旁的文雋,心念一動,道:“本王近日花費重金購得一張金絲楠木製成的琴,聽聞鄉君琴藝超絕,想必很會識琴,想請鄉君移步內院幫忙相看,這琴是否值得。”韓甌匆忙回顧了文雋一眼,見文雋輕輕點頭,便道:“能為殿下解憂,是雋兒的榮幸。”斛律濯引著她入內,穿過回廊,繞過湖山石壘成的假山,有荷花清香撲鼻而來,果然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的鮮綠荷葉,其間有粉色荷花在微風下搖曳生姿。蓮池湖中心有一座木製涼亭,她跟著斛律濯的腳步走上木橋,甫一入涼亭,見到正中擺放著一張金絲楠木琴。斛律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她也就款步上前,見琴身木紋中隱隱有金絲狀,觸感溫潤平和細膩通達,她輕輕撫了一下琴弦,發出的聲音醇厚悠長。她向斛律濯笑道:“殿下真是慧眼識珠,金絲楠木長於川澗,木紋有金絲,上等金絲楠木在陽光下色澤燦如雲錦,這確實是上好的金絲楠木琴。”斛律濯向她走近,道:“你相信麼?本王不僅會識琴,還會識人。”文雋沉著地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笑道:“素聞殿下不僅能在朝堂掀弄風雨,而且在戰場上戰功赫赫,我自然相信殿下有識人之明。”斛律濯自得得笑了幾聲,道:“你是一顆上好的明珠,而我會把你裝進最金貴的寶盒,在合宜的時候讓你大放異彩。”她細細聆聽著葉間風聲,笑容潔淨得宛如這湖中蓮荷:“比起金裝玉裹的明珠,我更想被比做這蓮池中的清荷,明珠的光彩固然可貴,荷葉的清香何嚐不讓人心曠神怡。”斛律濯盯著池中荷葉失了一瞬神,而後重新把目光移回她的身上:“咱們拋開明珠、清荷不談,你該明白做我的王妃是多麼明智的選擇,我能給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至高無上的權位也好,無人匹敵的富貴也罷,做了我的王妃,這一切你都唾手可得。”文雋微微笑著看他:“殿下說的這些,若說我絲毫不心動那一定是假話,可是比起這些,我有更想要的東西。”斛律濯斂去笑意,譏諷地看她:“別跟我說你隻想同陳簡在一起,他連暢快地活著都難以做到,談何給你想要的,況且他說想娶你,誰曉得是不是想借廣平侯府之勢保全自己。”文雋心裏有濃厚而稠密的不適感,慍怒道:“我明白他,正如他明白我,你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懂!”斛律濯享受地欣賞她此刻的表情,道:“這就怒了,我以為你應該明白,在這浮世中,交易比情義可信得多。”文雋捋了捋被清風吹到唇邊的一絲秀發,心底恢複了平靜:“殿下想娶我才是真正的交易吧,你不過是看中我此次應對流民之事所為,想利用我去成就你那沒有邊際的野心,然而現在的我對你所謂的交易沒有絲毫興趣,我信情義也信真心,所以我要選他,我要用自己的終身去賭這一局。”斛律濯看了她半晌,這次他的臉上沒有譏諷也沒有怒氣,隻淡淡道:“你既不願意,我也不會強逼你,不過我期待著哪天你會心甘情願地來找我,我在此給你一個承諾,無論何時,隻要你來找我,我身邊都會有你的一席之地。”文雋微笑著看向他:“殿下請放心,永遠不會有那一天的。”斛律濯突然哈哈一笑,玩味地看著她:“你知道麼?許多人跟我賭情義和真心,可惜到現在都沒有誰贏過,這一次我倒由衷地希望你會是個例外,一直在同一盤賭局中不斷地贏,其實挺沒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