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恩賞(1 / 2)

斛律濯這個名字不僅是在北燕,就是南齊,上至權貴下至平民都如雷貫耳。這位年僅二十五歲的男子,不僅是北燕的攝政王,更是北燕臣民引以為傲常勝將軍。斛律氏自先祖時期就是北燕的開國功臣,不似別的家族發展幾代就逐漸有衰敗的跡象,到了斛律濯這一代,如今的斛律氏已然是北燕除了慕容氏以外最顯赫的家族,僅斛律濯這一代就先後出了兩位皇後,先皇後是斛律濯的同胞親姐,如今替先皇後撫育子女的太後是他的同胞妹妹。文雋在腦中飛快整理,也就是說,這位身姿英挺的藍衣男子,就是赫赫有名的北燕攝政王斛律濯,她愣了半晌隨即回過神來,行禮道:“西河王仗義出手相救,小女子在此謝過。”斛律濯直視著她,意有所指道:“韓鄉君何必如此客氣,本王不過是路見不平,這些雜草既然絆到你了,順道英雄救美而已。”文雋聽他自比英雄,態度又有些輕浮孟浪,方才的那些感激之情也漸漸消去,隻低低垂首,並不答話。而其他人亦紛紛向他見禮,他卻神態悠然,如旁觀者般靜靜立在一旁賞看事態發展。韓文朗立在陳籍身後不遠的位置,眉目深鎖地看著文雋,察覺到他的擔憂,文雋舒展開眉頭向他淡淡一笑以示自己無恙,好讓他寬心。跪在地上的許世豐顫抖著兩肩,揚起臉滿麵驚惶地向斛律濯道:“罪臣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西河王能網開一麵。”斛律濯撣了撣衣袖,勾唇向陳籍道:“本王還以為貴國的待客之道,向來就是如此。”陳籍怒視了許世豐一眼,而後轉向陳籍道:“西河王此次是秘密來齊,除了朕和崔相並無他人知曉,不過,未免此後再鬧出這樣的事,朕會專門安排人馬護你左右。”斛律濯笑容漸漸深了些,拱手道:“如此,那就謝過陛下盛情了,隻是今日這事......?”陳籍麵色轉而發寒,回道:“今日這事,自然會給西河王一個交代。”斛律濯側身一站,不經意用眼風掃了一眼文雋,那眼神讓她感到幾分不適,隻忍著當作未察覺。她回頭看了看靠在牆角的如願,見她麵色不似最初的慘白,略微鬆了口氣。這時陳籍開口轉頭向身後的人道:“杜商,你說說看,此事當如何處置?”杜商向前跨了一步行到陳籍麵前,垂首道:“回陛下,許明府縱容屬下傷了韓鄉君侍女,又冒犯鄉君及燕國西河王,按律應當罰俸三月,杖責二十大板。”陳籍麵色陰沉,道:“你倒貫會做好人,許世豐犯的這些條罪,僅僅如此而已麼?”許世豐聽了連連磕頭向陳籍求道:“陛下開恩,臣也是受屬下蒙蔽,以後再不敢犯了。”陳籍滿臉嫌惡地看著他,道:“蒙蔽?作為兆京府尹如此輕易就被人蒙蔽,這麼無能還有什麼資格安坐這個位置!”一旁的李得用輕聲道:“陛下息怒,不值得為此等事動氣,傷了龍體便不好了。”陳籍不再看許世豐,又向杜商道:“如今流民事態發展至此,杜卿以為眼下朕應該當如何做?”杜商仍舊垂首,有條不紊道:“臣聽聞青州大旱已經持續三年,朝廷數次派大臣前去賑災,然而收效甚微。既然有大批流民來京,首先臣以為兆京應該打開城門放流民進城,而不是拒之趕之。”李得用質疑道:“可是,大開城門放大批流民入城,會不會引起城內騷亂恐慌?而且他們中許多人還染上了時疫,萬一疫情在京中蔓延那可不是開玩笑的,陛下還請三思啊!”杜商看了李得用一眼,不動聲色道:“李常侍提出的擔心不無道理,如今我大齊國庫豐盈人力充沛,應對青州流民一事更應當主動而不是被動。臣建議將此巷及隔壁兩條巷子修繕騰挪出來,專門作為安置流民所用,流民入城時派駐軍將他們有秩序的放入城中,並統一帶到這裏。而後派出醫官為他們逐一檢查身體,將身染疫症的流民隔絕開來,派人專門看管限製行動,期間讓醫官為他們細心診治,康複之後便可以同其他的流民一樣可以自由活動。”陳籍聽了不住點頭,道:“杜卿繼續說。”杜商繼續道:“接著,陛下應當派遣一位大臣前往青州負責賑災事宜,並且需要另派一位清廉剛正的武官專責押送及派發賑災物資,一方麵二者可以相輔相成,另一方麵他們還可以互相監督,如此一來相信此番賑災必定會比以往更有成效。”李得用麵露喜色道:“杜長史正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杜商不卑不亢道:“李常侍謬讚了,能為陛下分憂是臣之榮幸。”陳籍眼中有讚許之色,道:“還有別的什麼提議麼?”杜商恭謹回道:“還有一樁就是,需要陛下帶領朝臣祭天為青州祈雨,以彰顯陛下對青州旱情的重視,同時也體現陛下愛民仁德之心。”陳籍臉上終於出現些微的笑意:“那杜卿以為,此去青州,有誰能堪重任?”杜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許世豐,深吸口氣道:“臣覺得,不如給許明府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至於武官的人選,臣舉薦中領軍韓文朗。”韓文朗聽了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杜商回以坦然的笑意,許世豐抓緊這個機會,連忙拜道:“臣此次一定盡心竭力不負聖望。”陳籍看了看杜商,再低頭看著許世豐,道:“此去青州若是辦不好這趟差,你便不必回來了,兆京府尹的位置即然空出來了,杜商你正好頂上,流民安置一事朕交由你全權負責。”杜商聽了並無半分愕然,從容跪下拜謝,許世豐也轉憂為喜,而後陳籍著意看了文雋一眼,又看向韓文朗:“韓卿,此去青州就辛勞你了,朕承諾你,等你賑災事畢回京,一定厚賞。”韓文朗亦拜謝道:“謝陛下看重,臣定然不辱使命。”陳籍看著許世豐有些喜色的臉,冷笑道:“別以為派你去青州便沒事了,杜商喜歡做好人,朕可不喜歡,今日之事暫且將你罰俸一年,杖責五十,其餘的等日後一並清算。”許世豐唯唯諾諾再三保證了一番,一旁的斛律濯悠悠走到陳籍麵前,道:“齊國真是人才濟濟,女子也是巾幗不讓須眉,陛下更是禦下有方,教我歎服。”陳簡麵色陰沉不定,道:“說起治國,隻怕西河王不遑多讓。”未等斛律濯的反應,他側身看向文雋,聲音有著似有若無的溫度:“韓鄉君此次救護流民有功,你想要朕賞你什麼?”文雋本一心想著想置身事外,如今被斛律濯牽扯進來深感無奈,移步到陳籍身前,低眉垂首道:“陛下言重了,舉手之勞實在不足掛齒,亦不敢邀功請賞。”陳籍凝視她片刻,隨即笑道:“這件事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被賞賜,想必你一時半會兒也未想到自己想要什麼,無妨,等你想好了,可以告訴朕,什麼時候都可以。”文雋正準備謝恩,聽到身側的斛律濯道:“我倒覺得,齊燕可以結兩國之好,本王正妃之位一直空懸,韓鄉君又幾度令本王心折,不知陛下以為如何?”文雋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僅有兩麵之緣的男子,而這位令全場陷入僵局的肇事者卻回以一抹得逞地笑意。李得用心驚之餘小心大打量陳籍的臉色,隻見他臉色愈是發寒不言一語,遂朝斛律濯深鞠一躬,道:“西河王大概有所不知,韓鄉君同廣平侯失散多年,也是前不久才回到侯府,他們父女好不容易才能團聚,隻怕韓侯會不舍得鄉君遠嫁,相信西河王也不願意散人天倫,況且兆京城中賢媛淑女甚多,殿下不如另擇他人?”斛律濯不以為意地輕笑了笑,側身注視著文雋半晌,對她道:“李常侍這個建議雖好,然而縱這偌大的兆京城令我心折的,唯有你一人,我們北燕從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約這一說,我向你保證,你若嫁我,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文雋緩緩抬頭與他對視,道:“敢問西河王府中有側妃與妾侍各有幾人?”斛律濯哈哈一笑,坦然道:“本王府中側妃三人,妾氏六人,你且不必擔心,有我在她們絕不會越你半分,我也相信你自有手段,可以令她們對你敬服,不掀風浪。”文雋禮貌一笑,隨即輕輕搖頭:“殿下隻怕是有所誤會,我問這些並不是為將來計,殿下雄韜武略,天下有膽識有謀略的女子何其多,我顛沛流離多年,如今隻想盡心侍奉老父,且我早年就曾立誓將來要嫁也隻嫁一心人,還望殿下可以全我心願。”斛律濯聞言麵上微微有慍怒之色,道:“你是想我把她們盡數休棄,府裏隻有你一人?”文雋再度輕輕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能侍奉殿下的女子,想必無論色藝還是性情都是極好的,我怎會如此想,想嫁得一心人是我一生所願,再就是......我已心心係他人,自見到他第一眼起便決定非君不嫁......”未等她說完,斛律濯語氣中已有明顯的怒氣,道:“你這是在拒絕我?”文雋緩緩朝陳籍一跪:“流民一事,臣女本不敢貪功,隻是陛下方才許諾要給臣女一個賞賜,此情此景下隻得厚顏向陛下討賞,臣女鄭重請求,與燕國西河王結親的人選,請將臣女摒除在外。”斛律濯被她氣得臉色僵硬,以手指著她:“本王長到如今,還沒有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就在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隻見一位華服男子向他們走來:“文雋說的那個心係之人,便是我,不知西河王有何見教?”陳簡的出現讓所有人意外不已,人群中漸漸有稀稀疏疏的議論之聲,李得用等人紛紛一邊喚“衛王殿下”,一邊向她行禮。文雋回望著他,他回以溫和的笑意,雖然也奇怪他的忽然出現,可是疑問卻沒有再她心裏盤旋太久,而是一些別樣的情緒隨著盛夏的暑氣一起籠罩著她,寒濕了她的內間衣衫。陳籍臉色卻漸漸有些發青,語意冷淡:“三郎,你這是又來瞎摻和什麼?”陳簡舉止灑脫地向斛律濯拱手,道:“方才遠遠聽到西河王說想娶文雋,可惜本王與她早有白頭之約,我不久前才承諾她,今世非卿不娶!”斛律濯卻不知為何平息了怒氣,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早聽聞齊國衛王能征善戰,精於騎射,本王一直想要見識,不如咱們就請陛下見證,咱們好好比一番,衛王若是贏了,求取韓鄉君一事我便作罷,不知衛王意下如何?”陳簡聞言將手放到唇邊做思考狀,思慮半晌,看著斛律濯道:“西河王提出比試我樂意奉陪,隻是籌碼需要更換。文雋於我,無論從前還是現在,抑或將來,都不會成為賭局上的籌碼。”未等斛律濯發作,陳籍心內雖有諸多雜緒,不過卻舒了口氣,麵色和緩了些,笑著同斛律濯道:“西河王對韓鄉君的情誼,朕本來是樂見其成的,隻是朕才允諾了她給予賞賜,為君者無戲言。三郎年輕氣盛,得罪之處你不要同他見識。不過,朕深覺得這兩國之好的提議甚好,我齊國有才識有見地的女子比比皆是,除了韓侯府上,你若再看上誰家的女郎,隻管跟朕說,無論身份再高貴重,哪怕是公主,朕也一定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