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氣得臉上脹得通紅:“你怎麼走路的,信不信爺把你打醒!”
另一個士兵認得他,拉了拉發脾氣的那人,搖搖頭:“他可是樊將軍身邊敬先生的女婿,又是謝氏子弟,這回與西涼的戰事樊將軍可是大功臣,我勸你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看著謝笠嘿嘿地不自覺嗤笑,那人往邊上一指:“趕緊走,別讓我瞧見你,不然任他是多大來頭,我揍了也就揍了。”
另一個士兵陪笑道:“謝主簿慢些走,當心腳下。”
那士兵見他那副討好嘴臉,譏諷道:“你呀,小心卑躬屈膝慣了,這腰杆再直不起來。”
他沒搭話,心中腹誹:你有崔家那樣的大靠山,自然腰杆挺得筆直。
小巷深處,陳簡一身喬裝,見著謝笠過來,拱手道:“謝過先生智計助我脫困。”
謝笠臉上再沒醉色:“也要殿下您身手敏捷,方可行得此計。”
陳簡追問:“未知下一步當如何?”
謝笠回道:“殿下當去見杜商,謝家長輩來尋我,提到陛下要他徹查崔相,命謝家全力配合。”
陳簡躊躇片刻:“若說京中還有誰真的肯對韓家施予援手,似乎隻有杜家了。”
謝笠觀察他神情:“殿下可否聽我一句勸告?”
陳簡麵無神色,卻意態堅決:“此刻起,先生在我麵前,可以知無不言,一直到我死去的那天。”
謝笠道:“命無常,生之大。殿下再不是孤軍奮戰,任何時候當先顧自己性命,然後大局,其餘的,當斷當舍當割之。”
陳簡冷冷看他:“先生,我信任你,也盡可能遵從謀劃的道路去行走,隻是你口中的其餘,我斷不了舍不去,更割不下。”
韓文朗半夜被燭光驚醒,迷蒙中見到熟悉的麵孔,覺得甚不真實,喃喃道:“彥卿、殿下,真是你們?”
陳簡伸手拍拍他臂膀:“看來沒我想得那麼糟,你這牢房勉強住得,飯菜也將就吃得。”
杜商勸慰道:“文朗,你受苦了。”
韓文朗苦笑著搖頭:“父親冤屈未明,妹妹不得已入宮,我隻有竭力支撐,等到陛下還韓家一個清白!”
陳簡心上的窟窿轟然絞痛在一起:“他們擺明衝我來的,趁著我遠出征戰,想通過栽贓舅父與韓侯牽扯出我,這樁冤案我拚盡所有,也要翻案,不能讓孟家的悲劇重演!”
杜商看著悲痛難以自持的兩人,鎮定道:“陛下肯把這樁案子交給我,就有說明此案尚有轉機,殿下與文朗不必過於心急抑或喪氣。”
韓文朗心緒漸穩,看著杜商與陳簡,鄭重拱手:“二位今日之大恩,文朗先行謝過。”
陳簡看著灰敗的牢獄:“聽說有人刻意將你關進這裏,當日韓候在此自裁,以為可以完全消磨你存活的意誌,他們那些泥垢心思安知你我之誌向。”
韓文朗苦笑道:“不瞞殿下,一開始我還並不確信,父親深愧阿雋,為她做任何事我就能理解。可是,在這裏待了數日,我倒越發清明,他為人看似渾於世俗,可雙眼清晰得很,決計不會如此,我到了這裏尤其信他。”
陳簡從懷裏拿出一壺酒,遞給他:“接下來他們怕會狗急跳牆,挨不住了就喝上一兩口。”
杜商狐疑看他,問:“殿下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陳簡回顧他,目光沒有半絲躲閃:“崔家已經是強弩之末,杜少監不是心裏邊清楚的麼?”
杜商為難道:“素有耳聞,殿下向來不按章法,可是這案子牽連甚廣,尚在徹查,你身為宗室貴胄,更需慎言不可妄議。”
陳簡哈哈一笑,無所謂地看他:“你大概不會知道,韓候之案於韓家與我是怎樣的存在,他仗著自己是天子,殺人父,奪人女,我一生中殘存的希翼被他徹底斬斷了。我陳簡,向來恩怨分明從不含糊,有恩一定還,有仇也一定報。杜少監這樣的人,是不會懂的。”
韓文朗看著他對著杜商借題發揮,勸道:“殿下的心意,文朗代表韓氏一門謝過,隻是當下要做的,是洗清亡父冤屈,其餘的就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杜商深以為然地點頭:“殿下還是稍安靜待調查結果,杜某指天為證,定不徇私偏袒。\"
陳簡收斂憤懣:“彥卿辦事我放心的,方才言辭多有得罪,你不要往心裏去。”
獄卒前來催促,三人互相道別,陳簡跟在杜商身後佯裝成小廝模樣,倒沒引得人注意。
杜商在一處遠離繁華市坊地陋巷將人放下,陳簡將頭上巾子一扯,往拐角處招了招手,有一樸拙之士信步走來。
陳簡看著杜商不明就裏地眼神:“他叫謝笠,謝家雖然領了陛下的旨意,卻不想明裏得罪崔家與蕭家,所以找了個平日看著很不濟事的遠親來配合你。喏,就是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