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
已到了隆冬時節。天色漆黑如墨,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沒過多久,整個大地都是白茫茫一片。
北風呼嘯,碎裂的窗紙飄飄蕩蕩,寒風透過窗紙漏進來。忽聽得‘嘎吱嘎吱’的響聲,是行人踏雪的聲音。
菡香手捧著一隻做工粗糙的白瓷碗,推門而入,輕輕撩起帷帳,“夫人,該吃藥了。”
南樓月睜開沉重的雙眼,目光空洞呆滯且深深凹陷下去,臉頰蠟黃,顴骨高高凸起。渾然沒有了大雍第一美人的風姿。
菡香別過臉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淚:“夫人,大夫說了,再吃幾副藥,您的病就該好了。”
南樓月不疑有他,在菡香的攙扶下撐起病體。
“我自己來吧。”
“不……。您身體還虛著呢,還是奴婢來吧。”菡香躲過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南樓月剛抬起的手腕又無力的垂下,苦笑道:“也好。”
涵香隱忍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手指略有些顫抖的舀了一勺藥汁,遞到南樓月蒼白失色的唇邊。
南樓月無神的眼珠轉動了一下,落在外麵的池塘上,“這裏的蓮花再也不會開了。”
想當年,這是姑爺請人專門為夫人建造的荷塘,就為博夫人一笑,可是如今,隻剩下一層冰碴。菡香的笑容帶著些哽咽,“夫人不必憂心,等明年開春,再請工匠重新修建引水,灑上蓮花的種子,想必過不了多久,又會恢複以前的生機了。”
南樓月點點頭,移開目光,對菡香道:“這藥是哪裏來的?”
身上的薄被寒冷似鐵,似乎要慢慢凍僵她的心,但這也是唯一可以禦寒之物。
記得江家早就讓她自生自滅了,怎麼會給她送藥來?
菡香道:“是衡陽郡主偷偷派人送進來的。”
南樓月幾不可聞的‘哦’了一聲,卻是說不盡的淒涼,“難為她還記得我,下次見到她替我謝謝她,終究是我辜負了她的好意,才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菡香摸著瓷碗上的裂縫,夫人這是糊塗了不成,她一個奴婢怎麼能見到衡陽郡主?她的臉上閃過一抹悲涼,道:“夫人,您不能憂慮過甚,否則身體怎麼能好得起來呢?”
南樓月清楚得很,恐怕她時日無多了,“薇姐兒呢?不是說好了帶她來見我嗎?”
菡香手一頓,勺子觸碰瓷碗,叮當作響。“原本奴婢是要帶大小姐來見夫人的,可是……。”
南樓月見她神色有異,“你快說,薇姐兒怎麼了!”
菡香直直跪倒,哭著道:“夫人,一個月前,大小姐鬧著要去逛廟會,結果不小心走丟了,江家人怎麼也找不到,聽人說……。聽人說,大概是被哪個拐子拐走了,可能現在正在某個秦樓楚館學習才藝!”
聞言,南樓月一下子滾落在地上,她的女兒,竟然被賣到了青樓!她才兩歲啊,為何要被如此對待!
是江平楚!他好狠的心啊,虎毒不食子,他竟然下得去手!
她匍匐在地上失聲痛哭著,“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菡香看到南樓月失魂落魄的模樣,又磕了個頭,咬牙道,“夫人,二少爺已經被冊封為國公府世子了。寧遠侯府太夫人三個月前就去了,世子不幸墜馬身亡,二老爺繼承了侯府爵位!”
雪越來越大,透過破敗的門窗送進來,南樓月單薄的身軀被風雪包裹著,身體一點點僵硬起來,殘存的意識也慢慢渙散。
……。
她是寧遠侯府唯一的嫡小姐,容貌傾城,性格好強又不失聰慧,備受寵愛。父親是家中嫡子,也是戰功赫赫的寧遠侯。
可是在她十歲那年,父親在戰場被敵人暗箭射殺,母親殉情而死。自那以後,她就成為了無父無母的人,好在有一個疼愛她的祖母和一個嫡親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