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大隊人馬在一幫漢臣的護送下緩緩走著,安知非拚命的拍打著馬,追趕上去。
終於追上了。
他攔下花車,跨步邁上去一把掀起吊著的紗簾。
相思驚疑的望著他:“知非,你怎麼......”
他再不容她多說,猛然將她圈進懷裏,狠狠嗅著她的發香:“相思,我哪兒也不準你去......”
他誰也沒說過,其實,他是多麼渴望再擁她入懷,再嗅嗅她發間那隻屬於她的香味兒。
相思怔住,繼而淚盈滿眶,忍不住啜泣起來。
他理解她了嗎?他終於懂得她那些付出、那些犧牲了嗎?
迎親的人群愣愣的看著他們,而他們隻是旁若無人的擁著。這遲到五年的理解與飽含愛意的擁抱啊,相思真舍不得讓它這麼快結束。
然而,她終歸是理智的。她輕輕推開安知非,衝他微微一笑,玉蔥似的手指點向曠野遠處那沐浴在夕陽金光中的崇山峻嶺:“知非,你看這大好的河山啊,這天下,不屬於你,也不屬於無涯,它屬於天下蒼生,我不要看見你背叛天下,也不要再看見百姓為戰爭流血,知非......你能理解一切,我已經很知足了,我們......還是算了吧......”
安知非的心驟然抽緊,眉頭緊緊蹙起。
眼前的人就在他麵前,他可以觸到她,擁抱她,可是,他卻留不住她。她會從他懷裏溜走,溜到那寸草不生的大漠去,從此,他們天涯相隔,永不相見。
他的聲音已有絲哽咽:“所以......在天下與我之間,你選擇天下?”他握她的手越收越緊,越收越緊,直到她痛呼出聲,他驚覺般,一點點、一點點鬆開。
算了吧,他,是留不住她的。
忽然,喊聲震天,馬蹄狂亂。片刻,已有大隊人馬圍住迎親的隊伍。
兩隻剛要鬆開的手,又迅速握在一起。
隊伍中走出一人,騎著高頭大馬,正是論卿。
他神色複雜的看看安知非與相思,良久開口:“皇上口諭,安知非身為王爺竟與和親嬪妃發生私情,有辱國威,特遣論卿將軍前來阻截,對兩人----殺無赦!”
他停了停,又道:“安王爺,恕我無禮了,外敵當前,我實在無法置國難不顧,助您奪位了。”
安知非的眼神又恢複原來的平靜淡漠。他嘴角微彎,輕輕笑起來。是啊,他該想到的,他的兄長怎會輕易放過自己呢?他一定要想盡辦法害死自己----這才是他的作風呢。
“這樣啊......”相思平靜的笑:“既然如此,論卿叔叔盡管動手,相思絕不會怪論卿叔叔。”她轉了頭,對安知非笑道:“論卿叔叔遠是爹爹的部下,這些年你在嶺南的消息,可都是論卿叔叔告訴我的呢."
安知非看著她那平和溫暖的笑,心中突然一陣暖流----這才是他的相思啊,他的相思本不該吃那麼多苦,隻是這樣寧靜溫柔的笑啊!
安知非於是也笑起來,對論卿微微頷首:“告訴皇兄,謝他成全。”
論卿歎口氣,輕抬右手,“哐啷啷”一陣響聲,所有的弓箭都對準了圈中的兩個人。
夕陽還是那般柔和,金色的光鍍在金屬的箭鏃上,箭尖上,反射出耀目的光芒。
在那種死亡的光芒下,安知非微笑著將相思擁進懷裏,對她耳語:“這次,你可溜不走了。”
她無聲的笑起來。
這天下,是屬於誰的呢?是他的皇兄安無涯的,是匈奴人的,還是如相思所說是蒼生的?
嗬嗬,他不知道啊。他隻知道,這一刻,他將他的天下緊緊擁在了懷裏,再也不會丟失。
他已擁有他的天下,這,不就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