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瀝八一七年冬二十二月十七日,大昭的晟京迎來了五十年間的第一場雪,街上湧滿了祈禱的百姓,瑞雪豐田。今年的冬天,來的比以往早了許久,也冷了幾分。
林家的府邸裏,這個昔日裏顯赫百年的家族的命運,同這紛飛的大雪一般,終究來臨。在刀光劍影中消失了,庭前的雪上被染的鮮紅,像淩風中的梅一般紅得入骨。血腥味彌漫著整個晟京。不過,幾個時辰後,又是新的雪撒下來,落在林家的府牌上,也蓋住紅妝素裹的府邸。
隔日,在巍峨的宮殿裏,太監細長的顫聲在朝堂上空回旋,也在嘈雜的人心中,對這個百年世家的繁盛落下了最後一把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林氏一族不顧王法,走私軍器,販賣軍火,供給敵國,乃天理不容,舉國之怒,乃貶林為庶,誅其九族,查封其產。欽此,元瀝八一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太監一甩他的拂塵,似乎把林家的史頁翻了一頁,亦或是,林家就此在大昭中消亡……
此刻,四歲的林十燈在奶娘的臂腕裏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她如今還沒意識到那些銀白刀刃下的親人倒在血泊裏對於幼小的她來說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她隻記得好像是昨天吧,也許是好久好久以前,那裏下了雪,母親在書房教她作畫,畫的是梅,是紅梅,那梅紅得入骨,屋子裏的熏香有微微的睡意,軟綿綿的……然後,然後她就隻有那麼一點支離破碎的回憶,好像是母親在雪地裏抱著她,把自己胸腹上的血抹在她的臉上,緊扣住她的頭,對她說不能發出聲,比賽誰能睡得快些……說完後,母親好像睡得很熟。
林十燈木訥在奶娘的懷抱裏,好像琢磨著些什麼,好似一尊石雕,隻有淺淺的呼吸從微微起伏的胸前中有節奏地遊索出來。她隱約感受到奶娘在抱著她跑。她臉上好像時不時滴落些什麼,是樹枝間融化的雪水,是奶娘的淚,還是自己的淚,她分不清楚,也不想去感覺和辨認了。
林十燈覺得自己好像被奶娘抱著遠離的晟京的街道,來到了一處鄉裏,她在氣踹籲籲的奶娘懷裏側著腦袋,看著這裏蒼茫的雪景,卻絲毫不覺的冷。奶娘在一處偏僻的庭院前停下了,顫巍巍地喊著屋中的主人,似乎奶娘聲音若是再大些,奶娘就要倒下去了。小院的門前掛了幾串紅椒,在雪中紅得入骨。開門的是一位肥胖的中年婦女,身上穿著件大紅褂子,格格不入,凶神惡煞地皺著那一雙像是屠戶男人的眉,大聲嚷嚷著下三濫的語句,不情願地跨過門檻走來。偶然間她意識到:要過年了。
奶娘使勁地怕打著十燈的臉,十燈臉上終於有那麼些紅潤的痕跡不像之前那般蒼白的沒有血色。奶娘急切地說“小姐,奴婢隻能送您到這了,林家對我有恩,但……但我卻無能報答。林家,就隻剩你一人呐……”奶娘又斷斷續續地哭出來了。十燈看著奶娘,這才肯定那是奶娘的淚來。
奶娘把自己交給了那位女人,林十燈被女人的肥肉擠著十分難受,還有從她身上透露出的味道夾雜著棉襖俗氣的紅撲麵而來。但她依然沒有什麼表情,依舊木訥著,一動不動。
女人收了奶娘的銀子,邊往身上放,邊看著林十燈的臉,用那有著粗糙繭的手揪著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