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日中的四季(2 / 3)

哈洛薇夫人搖搖頭。“我們當時根本不需要這些。我們很少遇到洪水、颶風或者暴風雪。那時的天氣啊……穩定。”

她看著湯米的臉,他竭力想象她描述的那一番景象。他怎麼能夠理解她說的話呢?對這個孩子來說,在一天時間裏經曆陽光、雨水、雪花、洪水、閃電和濃霧,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前被認為是“自然災害”的現象,現在已經成為每天的家常便飯,如果在天氣預報裏說這些,無異於告訴人們昨天晚上月亮出來了。哈洛薇夫人替湯米感到難過,同時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湯米此生將再也看不到的那些東西。

“我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時候,”她告訴湯米,“常常在太陽下的草地上一躺就是幾個小時,一邊看書一邊做著白日夢,浮想聯翩。我整個夏天都是這樣度過的。日複一日。到了冬天,下雪了,我們就玩雪橇,或者堆雪人。”

“雪人?那是什麼東西?”

哈洛薇夫人笑著,憶起了過去。“我明天帶一張照片給你看。”她說。

那是哈洛薇夫人最喜歡的一張照片,因為經常拿出來看,已經有點皺巴巴的了。照片上是一個五英尺高的雪人,身材勻稱,有一個胡蘿卜做的鼻子,樹枝做的手臂,脖子上有條圍巾,頭上歪戴著一頂毛線帽。雪人旁邊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拍照的瞬間,他們正歡樂地跳著華爾茲。因為寒冷,兩人的鼻子都紅了。

“那是你嗎,老師?”湯米指著那個女的問。

哈洛薇夫人笑了。她有點不好意思。“是的,另一個人是我丈夫。但拍照片的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結婚。”

“你們為什麼跳舞啊?”

哈洛薇夫人聳聳肩膀。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隱約記得,當時他們剛剛參加了一次家庭聚餐,都有點醉了。理查德突然摟著她跳起了舞,轉著圈,她不由得把頭向後仰著,一邊尖叫一邊大笑。她至今還記得冰涼的雪花飄落在自己緋紅的臉上時的那種震顫。

“也許我們是在慶祝可愛的雪人堆好了吧。”哈洛薇夫人說。

“老師,你還堆雪人嗎?”

哈洛薇夫人搖搖頭,心裏一陣酸楚。她已經有好多年沒有看見過雪人了。有時即使雪下得大,持續的時間也夠長,足以堆出雪人,但數小時之內就被太陽曬化,被洪水衝走,或者被風吹倒了。在她小的時候,堆得好的雪人可以在那兒站幾天,有時甚至是幾個星期。現在倒好,堆雪人似乎不值一試了。

“老師,我要堆雪人!”湯米興奮地說。“那將是有史以來最好的雪人!”

斯蒂芬·布拉德福德,他一直喜歡拿湯米開涮,這時大聲說:“好呀,湯米!快去堆雪人!”

他指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樂不可支。其他孩子也看著窗外,哄堂大笑。

“對,湯米,快去呀!”他們也在逗他,“快去堆雪人呀!”

湯米?莫裏斯看著自己的腳,臉一直紅到了耳根。

哈洛薇夫人吃過午飯之後,在臥室窗戶前的一把扶手椅裏坐了很久。她一直在看那張她給小湯米看過的照片。她和理查德在雪人旁跳舞的那一天真幸福啊。那時的氣候才剛剛開始變化,她和理查德怎麼能想到氣候居然會變成這樣呢?

理查德是被颶風帶走的。那場颶風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驟然而起——現在的颶風就是這樣。當時理查德正走在上班的路上,哈洛薇夫人隻能估計,他是沒法及時趕到最近的避難所才遭遇不測的。理查德和她的愛情幾乎有四十年,雖然他們一直命運不濟,沒有自己的孩子,但哈洛薇夫人從來沒有覺得遺憾。學生就是她的孩子。她子孫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