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噩夢讓我驚叫著坐起身來,身上是一片粘糊糊的汗液,似乎還有酒精的刺鼻味道,雙手觸及的地方一片潮濕,好像整個被子都是濕的。
一個長發的人影定定的立在我身旁,淒涼瘋狂,在這靜謐的夜色中讓人驚恐不安,可是我早就已經習慣了,伸手打開床頭的燈,麵色慘白的女人便現身在一片光亮中,可是她瘦弱的身上永遠帶著死亡的氣息,讓人看不到光明。
她是我母親,此時拿著一瓶酒和一個打火機站在我床前,我床上的黏濕的液體不是汗水,而是她手中玫瑰色的酒,血一般的色彩。她已經無數次把我想象成何我長著酷似麵容的男人,無數次嚐試把我燒死在床上,繁重的功課,夢寐的夜晚,一切的一切都讓我有心力交瘁的感覺。
我拉開被子,赤著雙腳站在地上,伸手抱住狂笑著的女人的雙肩,她是那麼瘦,那麼瘦,一天比一天的淡薄,讓我產生她要慢慢在我懷中消失的幻覺。
“媽,媽!沒事了,沒事了!”我拍著她顫抖的後背,輕聲安撫,像是在安慰一個喜怒無常的孩子。事實上,這麼幾年來,我就是這樣照顧著這樣的母親,沒有溫暖,沒有關懷,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如果不愛我,如果不相愛,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為什麼讓我去承受這樣一個風雨飄搖的青春。
“你發誓,你不會離開我?”母親那有些渾濁暗黃的瞳仁迷蒙的看著我,嘴裏發出的聲音嘶嘶的:“也許,我們死在一起就不會再分開了!”
我看著瘋狂的,瘦弱的母親,撕心裂肺的痛,輕輕的摸著她的麵頰道:“我不會離開你的,不會!”
正是這樣的家,這樣的媽媽,才會讓我做出剛才那樣可怕的夢境,不論是真實,還是夢寐,都與幸福無關。
午後的陽光很溫暖,灑落一地的金輝,我靜靜梳理著母親那有些斑白的長發。隻有這個時刻,母親才是安靜的,她那受歲月折磨的臉上,才會有如此溫柔的目光。我目不轉睛的看著母親的臉,捕捉著她眉目間稍縱即逝的嫵媚和深情,想象著她年輕的時候是個多麼美麗的女人。
我是個私生子,那個男人有自己幸福的家,溫婉的妻子,可愛的兒子。而我呢?什麼都不是,大概對他來說,隻是個吃錢的機器。
母親間歇性精神病發作的時候,就會摔家裏的東西,但我從來不擔心。因為總會有新的被送過來,我隻需負責簽收就行,這是那個男人最後的歉疚和責任。可是錢再他眼中又算什麼呢?比我在他眼中還要低賤吧!而‘歉疚’在我眼中,比垃圾還要一文不值。
我一直都幻想,我有一個霸氣驕傲的父親,有一個傾國傾城的母親,我一直都幻想我在我開心的笑時,會引來父親爽朗的大笑,母親溫婉的回眸。可這一切,隻是幻想,隻能出現在夢中。
男人都是薄情種,骨子裏是都是喜新厭舊,可是令我費解,那個男人為什麼會和母親生下我後,再次回到他的妻子身旁。難道那個女人具有一般女人無法匹敵的魅力。我處處都想到,卻惟獨忘了‘寬容’,忘了‘情深’。母親眼裏的哀怨隨著歲月的流逝越來越濃重,她的歎息也越來越長,身體卻越來越弱,直至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她永遠離開我。我不知道,母親的死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還是無法釋然的愛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