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宗宗主似乎也陷入了往事的回憶當中,一時竟然沒有察覺沈衣雪情緒的變化,他歎了口氣,終於道:“他同意了。”
他同意了!
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對於沈衣雪來說,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他,他是誰?是戰天劍神!同意了,同意了什麼?同意了將幻如魔帝交給整個神界的修者來處置!
沈衣雪整個人就好像被半空中驟然出現的劫雷劈中了一般,又好像墜入了深不見底的病叫做之中,隻覺得無比僵硬冰冷,竟是連一個指尖都動彈不得。
一開始聽這個道宗宗主說戰天劍神不在道宗,她還以為戰天劍神為了幻如魔帝與道宗鬧翻了,所以才會不在道宗,卻原來是從一開始就沒有那份回護之心!
就算是神界與魔界一直對立,就算是他們在人界隻有短短百日的時間,隻有百日的夫妻情分。可人界不是有句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嗎?
百日夫妻似海深!
這是後麵的一句,此刻想來竟是無比嘲諷,百日夫妻,最後連分道揚鑣都做不到!明知道神界中人對她的仇視,竟然還敢親手將這個給自己孕育了一個孩子的女子推到了眾人麵前!
她隻覺得有深深的寒意自心底蔓延而出,轉眼就遍布全身,讓她全身僵硬得動彈不得。分明已經沒有一絲力氣,卻還如同枯木一般挺在那裏。
至於道宗宗主後來又說了什麼,她卻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幻如魔帝的結果,她也不想再問,魔界的魔帝,就算是失去了純陰魔氣,就算是沒有了抵抗之力,可她依舊是神界所有修者的仇敵,與神界眾多修者依舊是對立的。
戰天劍神將身份已經明了的幻如魔帝推到神界修者的麵前,那結果都不用去問,隻怕是連魂魄都留不得一絲一毫,連去鬼界投胎再世為人都沒有機會!
每一次吸進一口氣,都好像變成了千鈞大石,落在了她的心上,鈍鈍地悶悶地,不是那種尖銳的疼,卻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心頭是了灼熱而又冰冷的痛,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母親最後竟然會是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而且還是與她有著百日夫妻恩情的男子,親手促成!
她很想為自己的母親流淚,卻發現自己的眼睛竟然是幹涸如同沙漠,沒有一絲水分。熾烈的恨意瞬間彌漫,蒸騰了她所有的眼淚。
見她久久不語,對麵的道宗宗主終於察覺到了一絲異常,於是再次苦笑,自己平時的睿智警醒到底去了哪裏,竟然連眼前女子的情緒不對也沒有立即察覺出來?
他看到那張風華絕代的臉上,那玲瓏小巧而豐滿的紅唇,嘴角竟然扯了起來,露出一次濃重的嘲諷之色。
接著,耳邊便是一陣帶著大笑,仿佛看到了這世間最好像的事情,笑得不可遏製,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瘋癲狂亂。然而那笑得餘音中,卻帶了一絲讓他也不由跟著心痛的淒涼!
一時間心思竟然有些恍惚,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回到了戰天劍神曾經所在的洞府前,那個嬌豔美好不可方物的女子,在戰天劍神微不可查地點頭之後,便沉默下來先是 一言不發,繼而開始癡癡地笑,接著就笑出聲來,最後竟然是花枝亂顫地大笑,沒有絲毫形象地狂笑。
那個女子,幻如魔帝,失去所有純陰魔氣,沒有絲毫反抗能裏的女子,就這樣一步步地背離了戰天劍神的方向,迎著眾多神界修者如同刀刃一般鋒利的仇恨目光走了過去。
當年幻如魔帝的笑聲,竟然與此刻眼前女子的笑聲,交疊,重合,仿佛便成了一個人的笑。
或者說,那種狂笑都是一樣的諷刺淒涼。
道宗的宗主第一次認真地注視眼前的女子,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切,卻突然發現,不但她的笑聲和當年的幻如魔帝重合了,就連那眉眼,一切也都重合起來,仿佛變成了一個人。
沈衣雪笑得沒有了力氣,笑得搖搖晃晃,聲音嘶啞,站在那裏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仿佛隻要有一陣微微的風,便能將她吹向不知名的遠方。
他沒由來的心中一疼,卻不再是剛才那種隱隱約約的,卻是異常清晰,讓他的呼吸竟然都跟著一窒息。
他忽然很想上前,扶住她,或者說在微風吹來之前挽留住眼前的女子。
正在恍惚猶豫間,那女子的笑聲卻戛然而止,一個聲音涼幽幽傳來:“你不是一直問我,為什麼非要尋找戰天劍神的下落嗎?現在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