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像是被鋒利的劍切割去了大半,空落落的隻有切麵蔓延過來的刺疼,不刺骨,刺的是真魂。
這樣一個結局,或者是最好的吧,他攔不住她成為天魔宗的天魔妃,也無法讓自己忘卻師父師兄的教導養育之恩,從此不想見,不思念,不回憶。
對於她那樣一個注定不凡的女子來說,自己也許隻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哪怕此時此刻他還記著自己的恩情,還認他這個師父。然而終究有一日會忘卻,忘卻了,自然便沒有了回憶。
可是,從點星樓初遇到現在,也不過一年多的時日,然而經曆的卻比他前麵二十六年的生命更加精彩。隻是她不在的那短短的幾個月,便讓他體味到了什麼叫做度日如年。
這一年,似乎便成了他的一生,牢牢地刻在了他的真魂上麵,他不願忘卻,也不會忘卻。既然從不曾忘卻,便不必刻意回憶。
雪暮寒就像是一個丟失了心的人,漫無目的地,找不到方向。
他唯一能夠找到的方向,便是剛才她驟然墜落下去的方向。隻是,那個方向,卻不是他可以去的方向。
若是換做以前,他必然是會朝下看上一眼的。然而,此刻他卻是不會了。她一言不發,不過是不想自己跟隨,他又何必拂逆了她的心意?
雪暮寒伸出自己的左臂,上麵的累累傷痕猶在,前兩日白玉沉鞭打的痕跡也不過剛剛結痂,經過剛才一番劇烈動作,有一些已經再次開裂,滲出血水來,微微的痛。
他不覺,徑自繼續著自己的事情。
有一道銀白色的光芒閃耀,緊接著便是一把寒意逼人,霜刃欺雪的寶劍驟然出現在他的掌中。
劍宗的藏劍術,他始終都未曾想過,或者說不曾來得及傳授給沈衣雪的一個小把戲。隻是,那個刁鑽的小女子,卻再也不會埋怨自己不肯傳授她真正的功法了吧?
雪暮寒苦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他的惜瓊劍上。
落盡瓊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無香。
天不惜,我惜,卻惜而不得。雪暮寒嘴角的笑意更苦,卻忽然想起這首詩的開頭兩句:坐看深來尺許強,偏於薄暮發寒光。
突然有種宿命注定的感覺湧出,在心頭徘徊不去。
他很少禦劍,這一次卻任由惜瓊劍帶著斜躺恍若半醉,目光中卻難言彷徨的他,飄搖如同半空中的小船。
所以,沈衣雪從半空折身,再一次從雪暮寒劃破的裂口中衝出的時候,並未看到織劍為衣,滿身傷痕的雪暮寒。
她的心中有一瞬間的失落,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從她的生命中遠離,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再次抓住。
然而也隻是一個瞬間,她的心思便放到了尋找閔南亭的具體位置上麵。
宗主大殿廣場四周的那個陣法,已經布置了大半,以她的直覺,最多再有少半個時辰便可完全成型。如果到時候外圍沒有人及時趕到,陣法當中的人隻怕立刻便要陷入險境!
當然,彌勒宗的人被曆劫帶領,她也可以去找曆劫。然而想到白玉沉的所作所為,她的心中就充滿憤怒。
曆劫隻答應幫她攻打劍宗,可沒有答應讓她任性發泄怒火。所以,她才決定先找閔南亭。
閔南亭所帶的大隊人馬,從佛韻齋出發,最後停留在了劍宗的西北方向,也就是曾經的美人泉所在的那座山峰當中,隱藏這行跡。
而曆劫所帶的彌勒宗的人卻是從羅漢堂的屬地出發,最後停留在了雪暮寒埋葬冷興華的那座山中。
沈衣雪是通過自己的神念確定這兩個人的位置的。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神念全力散發的時候,竟然比雪暮寒的神念範圍更廣!
她的神念特別,而且無聲無息,就連淩飛宵等高階修者都不能輕易察覺。所以,雖然她動用的了神念,卻幾乎沒有驚動任何人。
隻有一個人例外,那便是失魂落魄的被惜瓊劍載著遊蕩的雪暮寒。
雪暮寒的神念也異常強大,比起普通修者來,甚至包括淩飛宵都要強出數倍不止,所以才能夠察覺到。
雖然不知道何人的神念能過強大如斯,但是他的直覺中,這便是沈衣雪的神念。
記憶中,被困海麵,無船,暴風雨將至,沈衣雪散發神念的那一次,一瞬間強大後來卻又恢複正常的神念,他記憶猶新。
或者說,和她在一起共同度過的每一個他都記憶深刻。
雖然不知道沈衣雪後來用什麼方法掩蓋住了她強大的神念,雪暮寒也從來沒有追問過,但是他可以十分確定那神念便是沈衣雪的。
那強大無匹的神念散發出去,最後停留在西北方向:“立刻動身,全力攻打劍宗,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