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雪的心在這一刻劇烈的疼了起來,青梅竹馬的情分,到最後竟然是一個人,一把劍,還是主仆的關係,雖然她從未將戰天劍當做她的仆從,卻改變不了在劍宗宗主大殿廣場前,迫不得已收服對方的事實。
猶豫了許久,沈衣雪才應了一聲:“我在。”
為什麼會猶豫著許久,沈衣雪自己也說不清楚,總覺得應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就好像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徒手搬起兩座大山一般,竟是那樣的沉重。
應下了,就好像應下一種責任,一種義務一般。而當著夜流觴,這個一心一意隻為自己打算,為了自己連原則都不顧的男人,應下這一聲,讓沈衣雪的心裏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負罪感。
夜流觴有多麼在乎自己,沈衣雪豈會不明白,這簡單的兩個字,對於他來說,就是兩把插在心上的刀吧?
隻是,十五年青梅竹馬的情分,往事曆曆在目,又豈是輕易可以抹殺的?
隻是簡單的兩個字,便讓戰天劍停止了如泣血一般的呼喚,震顫著,嗡鳴著,飛到了沈衣雪的麵前。
夜流觴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終於在心中歎息了一聲,一把抓住安似君,輕輕地退了出去,暫時留給了這一人一劍一個獨處的空間。
衛明傑的屍身,同樣被夜流觴帶出,連同他的頭顱一起都帶了出去。
既然是想要這一人一劍獨處,就算一具屍體都顯得多餘吧!何況剛才戰天劍刺破衛明傑丹田氣海時候發出的輕輕的“啵”的一聲,夜流觴同樣也聽到了。
對於衛明傑已經恢複的丹田,夜流觴同樣也覺得古怪,因此雖然隻是一具屍體,卻也不肯放過。
山洞內安靜了下來,除了地上被衛明傑噴濺和頭顱滾動的血跡,就隻剩下了沈衣雪和戰天劍。一人一劍隔著曾經縛住衛明傑手腕的其中一條鐵鏈,沉默相對。
“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你。”戰天劍最先開口,“夜流觴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賣身契更不是作偽。”
如果戰天劍還是一個人,那麼此刻他的聲音必然是充滿痛苦,可惜現在的他隻能是平鋪直敘,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地以神念散發著信息。
沈衣雪沉默著,安靜地聽著戰天劍的絮絮叨叨。
“我的母親,從來都不喜歡你,我一直都知道。”戰天劍繼續道,“我以為,隻要有我在,就算她不喜歡你,看在我的份上,應該也不會太過為難你。可是沒有想到……”
沈衣雪垂下頭去,輕輕歎道:“我也知道,她並不喜歡我。之所以肯答應讓你娶我,不過是聽說,娶了我可以帶來好運罷了。”
她口中的“她”自然說的是原銘的母親夏氏。想到夏氏種種,沈衣雪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嘲諷,不過隨即又抬起頭來,望向戰天劍:“銘哥,你我今日是走到了這一步。那麼,若是當日沒有衛明傑擄你到修真界煉魂入劍的事情……”
沈衣雪頓了一頓,語氣變得無比認真:“你我順利拜堂成親,之後的日子會是如何,你有沒有想過呢?你的母親,又會容得下我嗎?”
戰天劍一怔,劍身輕輕顫抖,顯然沈衣雪的這個問題,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一時更不知道給如何回答對方。
“若是你我拜堂之後,她時時處處為難於我,你又該如何自處?”沈衣雪繼續追問,神色和語氣依舊無比認真。
“我……我自會護你周全。”這一次,戰天劍猶豫了許久,才回應了這麼一句,似乎是明顯的底氣不足,“我相信時日一久,母親一定會發現你的好。”
沈衣雪輕輕地笑了,然後沉默,不再開口。
她的輕笑和沉默讓戰天劍愈發不安,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更不知該如何再繼續下去。
又沉默了許久,戰天劍才再次幽幽散發出一縷神念來:“我看得出來夜流觴很喜歡你,你也對他有好感,對嗎?”
這個問題直接,直白,直奔主題,卻讓沈衣雪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有是肯定有,隻是讓她對著昔日青梅竹馬的戀人,哪怕對方的一把劍,說出“有”這個字來,她也覺得對於對方是一種傷害。
可是說“沒有”嗎?她覺得連她自己都騙不了。
其實這個問題問出之後,戰天劍自己也後悔了,他已經是一把劍,還被自己的母親解除了與她的姻緣,與她除了那點情分還有什麼?根本就沒有關係了!
她喜歡什麼人,什麼人喜歡她,都是他無權幹涉的!那麼他的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不過是讓她更加尷尬和為難罷了!
隻是覆水難收,戰天劍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轉移開這個話題,以解除與沈衣雪之間突然升起的尷尬氣氛。
又是許久的沉默,戰天劍才再次散發出一道神念:“衛明傑的丹田,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