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沒有月亮,連星星也沒有一顆,天空如同被墨汁浸過,黑得沒有一絲光亮,暗沉沉地讓人心頭不由自主地跟著壓抑起來。
“吱呀——”街對麵的醫館也關了門,將一絲暗黃的光線掩進了門後,鐵匠原鍾放下手中剛剛打好的鐵鏟頭,拖著略微疲憊的身子走到門口,準備回後院去看老婆兒子。
上個月老婆夏氏剛剛給他添了個大胖兒子,小家夥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副福相,把個原鍾樂得合不上嘴,幹起活來也特別有勁頭,叮叮當當一天下來雖說出了不少力氣,卻還是紅光滿麵,一邊哼著跑調的小曲一邊踱到了門口,準備去關那兩扇簡陋的木門。
門外一片漆黑,看著有些滲人,原鍾也不甚在意,都住了幾十年的太平地方,能有什麼!
他伸了個懶腰,扭了扭發酸的脖子,漫不經心地抬起了頭。
誰知,這一看,驚得他下巴險些掉下來,隻見原本漆黑的夜空竟然不知何時變做了紫紅色!
是的,紫紅色的雲彩在夜空中形成了一個急速旋轉的漩渦,翻滾洶湧,挾著毀天滅地的威壓,,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壓下來,好像要把這個小小的村子整個壓扁。
他一時呆住,不知如何反應,就這麼呆呆地抬著頭看著那紫雲,卻見那雲團忽然又裂開了一個縫隙,一股柔和的金光傾瀉而下,仿佛把那紫色從中撕開,緊接著一抹白色的事物順著那金光就緩緩飄落。
落地的刹那,金光消失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著那個事物往下,卻見一團白色的事物靜靜地躺在腳下,那紫雲把周圍都染做了紫紅色,唯獨那一團白色不受浸染,如同冬日的一團白雪,閃爍著清冷潔白的光澤。
“哇~哇~”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原鍾的耳朵,讓他不禁打了個激靈,這分明是嬰兒的哭聲啊!
原鍾循聲望去,發覺聲音來自那一團白色的事物,不由心下駭然,心道這是哪兒來的嬰兒,怎麼會從天上掉下來?卻又鬼使神差地朝門外走去,這才發現那壓抑在頭頂的紫紅雲團已然無影無蹤,就像不曾出現過一樣。
天空依舊漆黑暗沉,他卻真的覺得有些滲人了。
嬰兒就在他的腳下他,外麵的繈褓……呃,暫且稱為繈褓吧,是一團如雪般晶瑩的白紗,若隱若現的金色卍字輪遍布其上——誰家包孩子的繈褓不圖個喜慶,怎麼這個竟是個白色的紗布?
他彎下腰,伸出了手,卻遲遲不敢抱起地上那團雪白,就這麼瞪著,額頭冷汗涔涔。
“哇~”
又是一聲,似乎竟帶著委屈的催促,嚇得他渾身一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連滾帶爬地進了鋪子,手忙腳亂地關了門,他第一次覺得鋪門太薄太簡陋,恨不得是兩扇鐵門才好。
“哇~哇~哇~”
聲音響越來越大,卻仿佛隻傳入他一個人的耳朵裏,兩邊和對麵的街坊離得這麼近居然就沒一個聽見的。
原鍾連心都哆嗦起來,本能地想往後院跑去,卻又停下了腳步,後院可是有他的兒子呢,驚擾了可怎麼得了?
又呆立半晌,一狠心一咬牙,又開了門,迅速抱起了地上的嬰兒。
觸手冰涼!就像是捧起了一團冰雪。他哆嗦著,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放下吧,這女嬰頗有幾分纏上他的意思,抱走吧,抱哪兒去?誰知道這是個什麼來曆的孩子,萬一傷了自家的大胖兒子他得不償失呀,再說他那個老婆的性子,怎可能容下一個來曆不明的孩子?
就在他恐懼苦惱,思來想去的時候,一個人影直奔了對麵的醫館,接著是叫門的聲音“沈大夫,我家小兒突然發熱,求你快去看看吧!”
接著對麵醫館燈亮起,不多時一個略有些清瘦,背著藥箱的身影一邊係著外袍帶子一邊走了出來,也沒多餘的話掩了門就跟著先前叩門的人離去。
原鍾又呆了一呆,終是下了決心,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對著懷裏的女嬰道:“不知道你為何非要跟著我,奈何我真的無力撫養於你,對麵的沈言大夫宅心仁厚,不若我將你送去他那,他無兒無女,必可厚待於你,如何?”
就見懷中那嬰兒倏地睜開了眼睛,頓時隻覺流光溢彩,靈氣四射,竟不似一個懵懂嬰兒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