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雲。”明薇打斷了她,“你想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
許雅雲臉色變得蒼白,眼神猶如利劍,“不要拿張明薇的死開玩笑。”
明薇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我在休息室裏和甄惜起了爭執,因為我撞見了她和顧成均的奸情。我潑了她一杯水,顧成均為了維護她,推了我一把。”
許雅雲沒有血色的嘴唇顫抖著,呼吸急促得就像喘不過氣一樣。她隨手抓起一瓶礦泉水,灌了一大口,然後大口呼吸著。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這事是不是真的?”
“隻要你願意,你可以找甄惜或者顧成均求證。但是在場的隻有我們三個,沒有第四人。”明薇苦笑著,“我醒來的時候就成了另外一個人,我看電視才知道了自己的死訊。然後我想辦法去了自己的追悼會。我……我什麼都看到了,甄惜還來我靈前示威。”
許雅雲猛然想起,“你就是那個衝出來攔住她的女生?”
明薇望著好友苦笑,“我也隻能那樣攔她一下。”
許雅雲的目光簡直要把明薇剝去一層皮,“那你為什麼好端端的給我20%的公司股份。”
“遺囑是三年前立的。就是我……流產那次。”
許雅雲身軀微微一顫。明薇和顧成均結婚後,因為醫生反複強調過明薇的身體不適合生育,所以他們一直避孕,直到三年前,明薇還是不小心懷孕。不等她自己發覺,孩子就流掉了。明薇元氣大傷,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才緩過來。
“我那時也知道,如果等不到心髒移植,我活不了太久,後事自然要未雨綢繆安排好。我本來計劃給你11%的股份,那是你在我爸去世後幫助我的報答,再加上我們倆多年的情誼,以及這些年來你對公司的貢獻。你應該拿這麼多,雅雲。”
許雅雲迷茫地低下頭,思索著。
明薇沉默了片刻,說:“《白露》是你大四那年寫的,你通宵寫梗概,寫激動了就把我搖醒,講述給我聽,我還幫你查資料。你原來打算寫男主角殉國,是我和你說:‘過度的悲壯反而容易讓觀眾疲勞,還不如殘缺的完美更加容易震撼人心。’所以你才手下留情,改寫男主角雙目失明。”
許雅雲茫然地抬頭望著明薇,“你說你是張明薇?你怎麼會是張明薇?”
體內的燥熱以及湧上心頭的酸楚、委屈、激動和悲傷,讓明薇的視線變得模糊。她覺得自己此刻還不該哭,可是洶湧的感情並不受控製。她笑著,淚水卻順著臉頰流下來。
“我不要你現在就信我,我隻是想告訴你。這句話,我在心裏憋了有三年了。我誰都不敢說,我生怕我自己在做夢,生怕別人當我是瘋子。”
許雅雲嘴唇顫抖了好一陣,才說:“為什麼……為什麼……”
明薇低頭,自嘲地笑了一聲,“為了《紅舞鞋》吧。”
“你麵試的時候表演的紅舞鞋?”
明薇點點頭,“為了一個做演員的夢。”
“可是譚伯伯他……”
“我沒對譚伯伯說實話。”明薇說,“不是防備著他,而是覺得沒必要張揚,給他造成困惑。我既然活了過來,就已經接受了現實,不再是張明薇了。公司如何,丈夫是否忠誠,老實說,我都不想去計較了。”
明薇把手放在胸口,“這裏,有一顆健康的心髒,這身體年輕又漂亮。我損失了錢財和一個不愛我的丈夫,換來這些,有什麼不好?”
許雅雲依舊怔怔的,“那麼,顧成均知道不?”
“他不知道。”明薇說,“我活過來這三年,今天是第一次說出真相。顧成均也永遠不會知道。我和他,已經徹底結束了。我固然是怨恨他的,我也想報複他,不過這一切,都沒有我自己的生活重要。死過一次,能將很多是非看透徹。”
許雅雲呆呆地盯著明薇看了半晌,然後再度去拉車門。她下了車,逃一般地跑走了。明薇望著她的背影歎氣,並沒有挽留。
讓她自己去好好想清楚吧。明薇明白。自己說得再多,都不及雅雲自己求證來得可信。她既然已經破釜沉舟把這層紙捅破了,那也會做好各種應對的準備。
是被當成死而複生的好友,還是被當作一個騙子,這都已經由不得她選擇了。許雅雲的判斷,會決定一切。
明薇被凍了半天,又激動地和許雅雲聊了許久,不可抗拒地發起了燒。她還不是大腕,斷然沒有因為發燒就讓整個劇組來將就她的道理。她吃了藥,照樣投入拍攝中。
許雅雲並沒有離開劇組,而是一直站在旁邊,意味深長地注視著明薇。明薇雖然覺得鋒芒在背,可還能鎮定住,專心演戲。
下午拍攝男主角將被軟禁的女主角從她兄嫂家救走的一場戲。
顧成均中午才抵達劇組,已經化好妝就站在了鏡頭前。長靴和筆挺的軍裝也就罷了,外麵還加了一身長大衣。顧成均剛出道的時候唇紅齒白,這兩年已經成功轉型硬漢,這身軍裝把他原本就十分突出的硬朗氣質襯托得十足。
明薇高燒著,臉頰上浮著病態的紅暈,嘴唇沒有血色,這倒省去了化妝師不少功夫。她換了一身白色睡衣,頭發蓬亂,纏著帶血的繃帶,憔悴虛弱的模樣不需演就已經神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