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那年雪夜。
他以胸膛迎接冰冷利刃,血滴入雪,眼中最後的光影,沒有她。
等我回來。
這是雪夜分別之際,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如今,他回來了,可他卻不再是他。他們曾立下生死與共的誓言,即使有一天不得不刀劍相對,他們也要微笑話別,相伴同行,而不是那樣淒涼……
她怎能不恨。那個傷害她的驕傲男人至今,依然驕傲著。她曾有毀滅他的衝動,但如今,她隻想讓他跪在自己麵前,懺悔,流淚,她想徹底推翻他的驕傲,讓他卑微到塵埃。她的恨為此而生,隻有了結了這份恨,她才能放下。這份曾被她忽視和壓抑的恨,在他命令她讓開之時,爆發了。她紅著眼,高喊嘶吼,將憤怒釋放。
他感受到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四周一片死寂,唯有九天玄鐵落地的聲音,清脆而響亮。
梵塵的目光波瀾四起,丟掉長劍的手在半空中微顫。
她恨他。她真的恨他。之前所說的“放下”隻是偽裝,卻原來,她從心裏恨著他。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麼?原諒意味著放下,愛恨悲歡化為煙雲,隻有恨著他,才能想著他,永遠不放下。可是,他又為何如此難受,痛得仿佛萬箭穿心,她充滿怨恨的雙眼讓他無法從容相對。
這個頑固的男人,嘴上說著希望她恨他,當真看到她的怨怒時,還是會動搖。她感到一絲報複的快意。可是為什麼,快意隻持續了一瞬,她的心又開始痛?不夠,不夠,她一定還需要更多。
她垂眸凝神,努力讓心緒複歸平靜。待眼中的血紅散去,她望向梵塵,微揚嘴角,笑容幽冷。
“我才是背負赤紅之翼的人。嘲風的命,隻屬於我。”清什緩聲說著,上前撿起九天玄鐵捧在雙手,遞給梵塵。
“你已自作主張一次,這回,聽我的。收好神器,立即放人。”她目光淩厲,以近乎命令的口吻說道。
梵塵抬手接過長劍,垂下眼簾。她的目光讓他難受。
“安東。”他沉聲呼喚:“一切依照清什所願。”
說罷,他轉身前行,緩步走到一旁,留給眾人盡顯落寞的背影。
安東沒有言語,上前解除法陣。雲莫不知所措地杵在角落裏,方才,清什突然爆發的悲憤讓他心疼不已。
法陣消弭,嘲風安然無恙地走到清什身前,凝望她的目光愈發柔軟。這段日子的囚禁和傷痛讓她分外憔悴,紗衣也被片片血跡沾染,實在狼狽。可即便如此,她在他眼中依然綻放光輝,像暗夜裏迷蒙的星辰。不過想到他們的約定,要渡過三個月遠離她的時光,嘲風不由地感到一絲落寞。
“退守雲城,三月之內不起戰事,不傷幽族,不擴充影俠軍。”他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約定的內容。
“如果我想要見你,不算破壞條約,對麼?”嘲風語氣輕鬆地問道,卻讓在場幾人頗感意外,連背對他們的梵塵都忍不住微微轉頭。這不應是龍子嘲風說出的話。
清什一時語塞,無奈地望著他。
“我就當你同意了。”未等她正式回應,他便搶先說道,露出一絲淺笑:“別忘了另外的條件,善待墨氏影俠。”
“會的。”清什低聲說,眼中柔光流淌。
“梵塵——”嘲風抬眼望向梵塵的背影,說道:“我們也做一個約定吧!”
梵塵回眸,目光陰鬱而淩厲。
“其實龍域和煊朝的戰爭,說到底,是我和你的戰爭。這次淩川之役,你失去很多後裔,而我,也折損了主力影俠軍。我非冷血無情,你也憐惜同族,不如我們借休戰之機,各自磨煉,三月後於淩雲兩城交界地,公平一戰,以你我二人的勝負,定天下。”
嘲風緩聲說道,神情威嚴。
“以你我二人的勝負,定天下?”梵塵沉吟著,轉身前行幾步。
“不再有更多死亡和鮮血,隻有你我二人。勝者王,敗者退,離開領地,遠走異鄉,永遠不再踏足王者國土。”嘲風的聲音堅定有力。
“怎麼,沒有信心?”見梵塵無言,嘲風繼續道:“你曾殺我一次,我掀起戰爭,不僅是要這天下,還需了結你我的恩怨。我願以一己之力承擔龍域和影俠的命運,你呢?”
“不可!”清什高聲說道,攔在嘲風麵前:“你的對手是我,即使要以勝負定天下,也是你我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