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似乎格外漫長。清什回到幽明山時,夜已過了大半,可黑幕依然深沉,似乎永遠不會再亮起光芒一般,令人感到壓抑。
玄音以廣林王的身份回歸虛淵閣,處理事務,平衡與梵塵的關係,以免他起疑。玄音囑咐清什將真相向安東講明,讓他成為助力。
然而,清什並未如實相告。她隻是簡單地說,嘲風已覺醒,但他仍是煊朝的廣林王玄音,她的朋友。至於她和幽兒的關係,玄音已明確,她不是幽兒的重生,隻是殘留能量的晶石憑借殘留記憶的影像化成的一個——
在重新描述自己時,清什猶豫了。她究竟是誰?幽族又算是什麼?那藏有少半翼之元神的晶石,蘊含著幽兒的些許記憶和情感,不斷浸潤其他晶石,無意間注入了最深沉的愛與依戀,最濃烈的恨與悲傷和最堅韌的心念,再然後,幻化出美麗的人形。九祖之所以生的美貌,也許是因為靈石殘留的記憶中存有幽兒與嘲風的影像,以那兩個絕美的人兒為根基,成就了幽族九祖的美。卻原來,隻有幽兒是真實的。清什、梵塵,九位祖先,不過是幽兒臨死前刻意留下的幻影。
幻影。她如是說。灰眸淒涼,朦朧無光,安東察覺到她有所隱藏,並未繼續追問。
因炎軒和安東每夜都會送來充足鮮血,清什未再造訪皇宮。族人們依然由上官雲莫訓練照管,她隻是呆在山間,沉默寡言,也很少汲血補氣。眾人都察覺到她有幾分異常,但看到她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便不敢多問。上官雲莫和鈴蘭倒是沒有畏懼,每欲打探卻被安東攔住。
“姐姐這個樣子實在反常,自那夜從皇宮回來至今,六神無主,冷淡恍惚,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入夜,想要問詢清什的雲莫再次被安東阻攔後,終是難沉住氣了。
“也許是因為梵塵……”鈴蘭在一旁呢喃自語。
“梵塵?”雲莫皺起眉,轉眸望向她。
“你不知道麼,聖上是同族?那日在宮中觀看表演,我察覺到之後,清什告訴我,聖上就是幽族九祖之一,梵塵。”
“最初成幽之際,我在圍獵場見到聖上時察覺出他的氣息非比尋常,但直到回歸那夜於虛淵閣再見聖上,我才確定聖上是同族。姐姐未曾和我說起,想是顧及到聖上身份,擔心會不經意走漏風聲,引得天下大亂。我心知肚明,亦未向任何人提及,不過我始終以為是姐姐將聖上變為幽血後裔,卻不料……”
“世間有太多巧合,玄華恰好與梵塵容貌相同,於是一切水到渠成。清什執念為梵塵,但梵塵似乎……那夜,梵塵召了一位蘭夜坊的琴師去後宮,清什的神色都變了,可仔細想來,我與夕妃伴君左右時,清什也不曾如此低落……”
“姐姐為何會執著於一個風流薄情之人……”
……
安東聽著,微笑輕歎。清什的這兩個後裔,聰明伶俐,天分極高,又忠誠貼心,確是她的福分。倘若清顏看到如今有這麼多人圍繞在當初那個孤獨冷傲的妹妹身邊,定會很欣慰吧。隻是,清什長久以來的希望幻滅了,整個人被一種沉沉的壓抑籠罩,似乎想與整個世界隔絕。安東覺得有幾分歉意,她頹唐的樣子也令他疼惜,但他相信,這亦是一個讓她清醒的契機,幻滅之後漸漸放下,或許才是最令人欣慰的事。
“鈴蘭。”安東突然想到一件事,遂打斷兩人的交談。
“隨我去趟虛淵閣。”
“虛淵閣?”鈴蘭愣住了。
“廣林王回來了。我正有事要見他,怎麼,不想去?”
“想,當然想!”鈴蘭激動萬分,兩眼泛起光芒。
“還是征求姐姐的意見吧。”雲莫皺眉道。
“她現在情緒低落,先不要打擾。鈴蘭有我照看,放心。若清什問起,就說是我執意帶鈴蘭前去即可。”安東緩聲回應。
“也罷。依你。”雲莫的心情似乎也有些沉重,簡單說了句,就轉身離開。
“‘姐姐’已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鈴蘭望著雲莫的背影,幽幽低語。
“清什會好起來的。走吧,我們去虛淵閣。”
“嗯!”
鈴蘭笑著點頭,隨安東幻行下山。終於,她要以嶄新的身份去見朝思暮想的廣林王了。可誰知,本以為是一場安靜溫情的重逢,卻被預料外的不速之客擾亂,兩人前腳踏進王府,聖上的禦駕隨後而至,於是,三人的會麵變成五人的座談,鈴蘭還未來得及仔細端詳玄音,目光就被梵塵身邊的人吸引,那衣著華貴的女子不正是蘭夜坊的琴師麼,這才幾天就已封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