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蕭瑾奕的死,玄音多少有幾分責任。畢竟,蕭瑾奕本是去尋求廣林王的幫助,他若能老實待在虛淵閣,而不是天微亮就入宮,蕭瑾奕就不會那般淒慘地被影俠殺害。
然而,聖命難違,宮裏傳來詔令,太監又在門外候著,廣林王不走也得走。如此,罪魁禍首應是梵塵?但梵塵與玄音皆是情有可原。梵塵並不知曉自己離開幽眀山後,清什陷入沉睡,而誰也未能料到,蕭瑾奕會獨自闖入虛淵閣,還不小心弄錯了地方。
那夜,梵塵回宮後,仔細回味了幾遍從蕭瑾奕和清什血中探知的故事。盡管清什在桃林聲言,心念隻為他一人,梵塵終是對清什隱瞞實情一事怨氣難消,他無法再相信她。
為解煩悶,梵塵移駕夕妃寢宮。徹夜纏綿,夕禾已然汗水淋淋綿軟無力。梵塵未對她施用魅心術,而是俯在她耳邊低吟:“夕禾,朕待你如何?”
“聖上待臣妾,勝於世間一切。”
“那你打算如何回報朕?”
“臣妾會伴君忠君,一生一世,臣妾可為聖上做任何事。”
“有你這句話,朕就安心了。”
梵塵淺笑生魅,夕禾臉頰紅潤,輕輕咬住嘴唇,轉瞬又鬆開,低聲吟哦。
夕禾雖是安東派來之人,但她的確不知真相,一心想成帝妃,隻是血中含有對幽族有害的藥,不宜為食。既然她以真心待帝王,他又何不妥善利用呢。
到底是凡間女子讓人快樂。他不能沉醉於冰冷,不能被清什蠱惑。
梵塵衝入夕禾潮熱的身體,夕禾放聲呻吟,在聖寵的漩渦中越陷越深。
天微亮,夕禾疲憊地睡去,梵塵披上氅衣,離開床榻,望向窗外的晨霧。驀然間,他想起清什灰冷的眼眸,想起玄音。
玄音是天尊的弟子,且認為清什就是是幽兒,曾被他所殺,風幽之戰時又被他所救。
從他人記憶裏獲取的故事終是有些混亂,但梵塵不急於得知細節和全部真相,目前所獲一切,足以讓玄音成為他必須消滅的威脅。不過,這個想法隻能存在於他腦海。要怎樣除掉這個刀槍不入的奇人,梵塵尚沒有頭緒。
於是,梵塵召玄音入宮,先下棋,再上朝,討論完國事,繼續下棋閑聊,磨蹭到天黑才肯罷休,自己又冒險跟他同往虛淵閣——這些舉動,無非是想深入了解玄音,找到他的弱處。
可惜這一來二去,兩人錯過了蕭瑾奕悲壯的犧牲,差點連夜晚的好戲都沒趕上。
然而此刻,梵塵和玄音也隻能做個看客,心有餘而力不足。梵塵身為人皇,必須低調行事,隻能靜立一旁,眼見玄音費盡周折都未能撼動牢固的光牆,不由緊皺眉頭,而此時,上官煜的佩劍已落入清什手中,她目光冰冷,殺氣四溢,對玄音的呼喚充耳不聞。
“清什姐姐——”
玄音未能救下上官煜,倒是隨後響起的一個沙啞女聲,讓清什緩緩落下凜冽的長劍。
“清什姐姐,我恨我爹,恨他殺了瑾奕,可他,終究還是生我養我的爹……”阿玲流著淚,一步步靠近光牆:“我本想為瑾奕殉葬,但瑾奕臨走前告訴我,活下去……然而,我無法麵對這些折磨殺害瑾奕的人……所以,清什姐姐,這次,請放過我爹,讓我成為幽吧,讓我成為瑾奕,替他活下去……”
阿玲哽咽著,將臉貼在光牆上。
“蠢貨……”上官煜艱難低吟,垂眸望向阿玲。
玄音速行至阿玲身邊,剛想去住她顫,一股強勁的力量就將她較弱的身子吸進光牆,栽倒於地。
清什伸手將阿玲拽起,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也好。”
清什幽聲沉吟,神色無喜無憂,平靜地令人畏懼。旋即,她用劍刃壓住自己手腕,湊到阿玲身前。
“清什!阿玲!”
玄音大聲喚出兩人名字,但誰也沒有理會他。阿玲小心翼翼地捧起清什的手臂,垂下頭,舌尖觸到那腥甜血滴。
突然,清什縮回手,轉頭仰望夜空,與此同時,梵塵和玄音都朝清什視線所及的方向望去,阿玲則不明究竟,傻傻地站在原地。
一縷白影閃過,仿若流星穿越夜空,在眾人的注視下翩然降臨。許久不見,他的氣質變了很多,既沒有初見時的單純木訥,也不似剛成幽之際懵懂乖順,而恢複記憶後的怨憤與痛苦,也已從他平靜的目光中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