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什站在樹下的樣子,又讓玄音陷入短暫的恍惚。他逐漸放慢腳步,走到她麵前,緩緩抬手,舒展掌心。
清什微蹙秀眉,旋即又苦澀地笑了一下,拿起晶瑩剔透的玉佩。
“其實,丟了也罷……”她似自言自語,目光流露出幾許憂傷。
玄音並未聽見她細微的聲音,隻是從懷中摸索出一件東西,緊握著,遞至她身前,繼而鬆開手指。
清什不由地睜大眼睛,神情愈發嚴肅。玄音則顯出幾許不安與慌亂,還有痛苦不斷從眉宇間掠過。
沉寂中,清什拿起玄音手中的半圓形玉佩,與自己的玉佩對合。
“它是你的?”她垂眸低語。
玄音點頭,微開嘴唇,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化為無聲。
“這是從哪裏拾到的?”她沉聲問。
玄音頗為無奈地搖頭笑了一下:“廣林王流傳於世間的故事有很多,其中一個卻鮮為人知——煊朝三皇子含玉而生。父皇認為這並非吉兆,不許再提及此事。盡管本王一直將它帶在身邊,但最初也不以為然。想來區區肉骨凡胎,怎能含玉而生,但如今……”
他頓了一下,似乎在壓抑著某種強烈的情緒,欲言又止,深情而又傷感地望著她。
他並未說謊。清什想。但他並不知曉,這半塊玉佩原非她所有。
她望著他,驀然想起六百年前的一個故事。
六百年前的風幽之戰,清什手刃風朝皇子,她將長劍刺入他胸膛,溫熱的鮮血噴灑四濺,她依然記得那濃烈的氣味。她從他腰間拽下一塊半圓型玉佩,又從自己身上摘下另一半玉佩,狠狠摔在他血流不止的心口。
“你不配擁有清顏,更不配愛她!”彼時,她痛苦地喊道。
那之後不久,她就被那影俠刺中,倒在血泊裏,逐漸失去意識。
沒錯,那夜她分明已將它們丟棄,卻不料六百年後在雪山蘇醒之際,其中的半塊仍完好無損地被她握在手心裏,沒有絲毫汙漬和血跡。那時,她從長眠中複歸,許多記憶起初有些混亂模糊,遂認為她始終將清顏留下的東西戴在身上,這半塊被清顏視為生命般珍貴的玉佩,是風朝皇子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若非另一半玉佩出現,清什幾乎忘卻了這個細節。她仔細凝視著玄音,試圖從他眉眼間找尋那個人的影子。不對,玄音說過,天尊令他轉世輪回,但容顏不變,他和風朝皇子沒有半分相像,何況風朝皇子一介凡人,早已死在她劍下,就算魂魄能轉世輪回,也無需加持神印。然而,這“含玉而生”的廣林王又是怎麼回事?
清什將玄音的玉佩送還至他手中,並未言語。困惑已成,清什急切地想要尋求解答。正愁不知怎麼打發似乎不願離開的廣林王,鈴蘭夫人翩翩而來。她以不知選哪套舞服為由,將玄音帶回虛淵閣。
清什一邊暗自感謝鈴蘭,一邊趕往皇宮。她等不到夜幕降臨再見梵塵,她很想知道,梵塵當時怎麼有心思在救她的同時,還把這半塊染血玉佩洗幹淨塞給她。
清什對天都城內的路不甚熟悉,白日裏也不能走的太快,憑著方向走,無意間又繞到錦繡綢莊。附近圍了很多人,清什上前探看,綢莊外站著幾個禁衛軍,一個太監從轎子裏下來,捧著金燦燦的聖旨,走進綢莊。
“聖上要封妃了!”
“據說聖上已經七年未納新妃,如今是蘭妃懷不上龍子,主動離宮,聖上才決定再封新妃的。”
“說起來,聖上也是個難得專情的皇帝……”
“這家女子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啊!”
“能被當今天子看上的女人,必得絕色傾城,你就別想了,等下輩子吧!”
……
人群中議論紛紛,看來聖上將封的新妃就是夕禾了。想必梵塵尚未放棄他創造‘龍子’的計劃,失了一個鈴蘭,又來一個夕禾,都是符合要求的人選。梵塵還真是勤快,一天之內能處理很多事。清什注意到,幾名禁衛軍腰間已配有樺木短劍,估計召集令此刻也正由天都傳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