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片刻，視線終於向清什那張哭笑不得的臉偏了偏。
“不過，這並非朕下定決心的真正原因。朕的女人心裏，若是還裝著另一個人，無論如何，朕也不會留她在身邊。昨夜，蘭妃從夢中驚醒，喚了你的名字，玄音。”梵塵說完，頗為無奈地將花枝握斷在掌心。
玄音凝望他，沉默不語。
清什心裏翻江倒海，此情此景下又不能多言。她知自己失約，梵塵不悅，一路從幽明山尋到虛淵閣，卻撞見她和玄音相擁，不明前因後果的梵塵怒氣難消，索性來添亂。
反正夜鈴蘭已失去利用價值，他隻需找個適當的時機丟棄便是。在得到正式的解釋之前，能先看到玄音和清什這副無言以對的樣子，他那隱藏在平靜神情之下的怒氣，多少也散了些。
“其實，朕已與蘭妃商量過了。她將以身體有恙，不能再侍奉帝王為由，請求離宮。同時，朕會昭告天下禮遇蘭妃，賜她府院及金銀珠寶，並封她為鈴蘭夫人，還她自由。”梵塵中肯地說道，末了又補充一句：“這亦是蘭妃的心願。”
清什暗自感歎，這哪裏是蘭妃的意願，一切都由他掌控，隻要施用魅心術，蘭妃就得乖乖聽話，還有什麼選擇的餘地。不過對於蘭妃尚眷戀玄音一事，清什深信不疑。但是夜鈴蘭畢竟受梵塵魅惑多年，就算離開皇宮，她和玄音還能回到從前麼……
“既是蘭妃的意願，臣弟也無話可說。”玄音沉聲道，緊握清什的手終於緩緩鬆開。
“所以朕才要請求你，莫要讓蘭妃孤老終生，接她回到你身邊。如此，朕也可安心。”梵塵淺笑低語，目光又落在清什臉上。
玄音微垂眼簾，沒有回應。
“朕把請求放在你這裏，無需即刻接受，一切循心所願吧。”梵塵頓了片刻，繼續道：“玄音，你還愛著夜鈴蘭，對麼？”
玄音的指尖顫抖了一下，眼中泛起微瀾。
夜鈴蘭是他的妻，他對她的深情經年未變。然而，他還是玄音麼？三印已解，最初靈力與記憶逐漸複蘇。在這一世遇見清什，在這一世神印開解，這是他落入凡塵前刻入魂魄的心願麼……在人世間與她重逢，千年的愛念，他與她，究竟……
他轉眸望向清什，眼圈微微發紅，眸子裏閃著淚光，其中盡是哀傷。這般玄音實在陌生，淡然如風的虛淵閣閣主、廣林王玄音，從未亦不會流露出如此神情。的確，他已知自己本非凡人，被神印封住靈力記憶，可那之中，一定還有什麼，否則，他怎會如此悲傷，這悲傷，仿佛欲將天地吞噬……
“玄音，你累了，回屋歇息吧。”她看著他的眼睛，幽聲輕吟。她始終不願對他施用魅心術，但如今，她隻能用這種方法暫時緩解他的困惑、混亂與哀傷。
玄音微微搖頭，轉眸望向梵塵。
此刻，梵塵眼中有著與清什相同的驚異，她的魅心術竟然失效了！
“待時機成熟，臣弟會接蘭妃回虛淵閣。”他終於開口說話。梵塵靜默片刻，沉聲說：“如此，朕便放心了。”他頓了一下，繼續道：“夜已深，朕就不回宮了。玄音，陪朕在此小酌，賞花暢談吧。”
“臣弟遵旨。”玄音的聲音有些遲疑。
清什瞪了梵塵一眼。他若無聊，就應趕緊離開，等她把這邊的事安頓好，再去向他解釋前因後果。玄音目前的狀態怎能飲酒賞花？
正生氣的功夫，梵塵已坐在桃花樹下的石桌前，笑意盈盈的望向她，柔聲笑語：“勞煩清什姑娘燙壺好酒送來。”
玄音朝她點點頭，清什隻得先去膳房備酒，卻不料剛轉身，就看到齊威從東側遊廊飛奔而來。齊威沒看見梵塵，而清什還未來得及阻攔，他已衝到玄音麵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氣喘籲籲地說著：“王爺……你還活著……王爺……太好了……你沒死……”
“朕記得，你叫齊威，對麼？”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陌生又有幾分熟悉的聲音，齊威側目仰望，端端正正地對上了梵塵的視線。
“齊威，告訴朕，發生了什麼？你為何說，王爺還活著？”梵塵緊盯他的眼睛，唇邊掠過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