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什看著雨霧中的玄音,緩步行至他身旁。
玄音側目垂望她,明眸如星。
“這就是‘幽術’,殺人的‘幽術’。”
他沉聲低語,緩緩落下眼簾。
“危難之際,你擔起了自己的職責,很英勇。無論是邪是正,用你的仁慈為亡者超度吧。你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不是麼?如此,在經曆過許多殘酷戰爭之後,你的記憶才能澄澈如初,沒有這番血色。”清什回應道,轉到他身前。
玄音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暗冷逐漸被溫暖替代。
“對了,王爺,在此之前我似乎昏睡了一天一夜……”沉默片刻後,清什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你在窗外聽琴,本王發覺後,便想開門邀你進屋,不料你一看見本王,就像上次一樣……然昏睡中的你異於常人,因之前經曆過,本王是了解的,但他人可能會產生誤會,所以就把你留在本王身邊。本王去忙萬壽節之事前,見你還未醒,便囑咐宮女代為看護,但不許她掀開床簾,有事及時向本王稟告。”玄音很耐心地回溯了事情的經過。
“也許是琴聲絕美,攝住了我的魂魄。”清什巧妙地調笑道,為看到他眼中的淺淺笑意而感到些許欣慰。
雖然兩人說來說去,都無法知曉清什昏睡的原由,但如此,空氣中的沉重與哀涼,終得以緩慢消散。
清什陪著他在細雨中靜立,過了一會兒,幾個太醫從不遠處走來,各個垂頭喪氣,步履蹣跚。
玄音迎過去,清什也緊隨其後。
“蘭妃娘娘可還好?”玄音向幾位太醫打探到。
“回王爺,蘭妃娘娘的性命得以保住,隻可惜——”一位太醫邊說邊搖頭。
“聖上龍顏震怒,差點就把我們幾個老臣斬了啊!好在有孫太傅求情,臣等才得以苟活。”另一個年長的太醫歎息道。
“隻可惜什麼?”玄音眉頭緊皺。
“唉,蘭妃娘娘傷勢很重,能保命已屬萬幸,臣等多年行醫,娘娘此般境況,恐怕無法再生育龍子了。”最初說話的太醫說著,又深深地歎了口氣,與其他幾位太醫向廣林王拱手行禮後,緩步離開。
望著他們漸遠的背影,清什隻感到她掌心中玄音的手,驟然冰冷。
“是本王未能保護好她。”沉默良久,他輕歎低吟,目光哀傷。
“去看看聖上和蘭妃吧。我先回虛淵閣。”清什說著,緩緩鬆了手。
玄音垂眸頷首,轉身前行,憂鬱跟隨著他俊秀的背影。此刻,他疼惜,他自責,他擔心一個注定無法為帝王誕下龍子的嬪妃,命運已如飄零秋葉,即使聖上再想專寵,也難抗延續皇室血脈的職責,必將再納新人,冷落舊顏。
而玄音所不知的,清什卻已看得透徹。夜鈴蘭於梵塵而言,已是一枚棄子。所幸,清什明曉梵塵很看重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若為維護帝王形象,他應會繼續善待蘭妃吧。但願如此。
清什思忖著,猛然間想起她已將上官雲莫留在虛淵閣一天一夜了,許久未進食的新生幽族,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想到此,清什便未耽擱,即刻離開皇宮,回到廣林王府。
一進門,齊威就急匆匆地迎了過來。
“清什姑娘!你怎麼去了如此久?沒事吧?”齊威皺著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被一些事情耽擱,所以……讓齊護衛擔憂了,還望見諒。”清什謙遜有禮地解釋,齊威聽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了句:“回來就好。”
“齊護衛,這一天一夜,家弟可還安生?”清什語氣溫和。
“令弟起先在房內休養,見你整夜未歸,便隔著門問我你何時才能回來,我隻能讓他耐心等著,本想給他送些茶飯,他也拒絕了。我想起姑娘說令弟有癲狂之症,便未在打擾。”齊威說道。
“齊護衛費心了。”清什一邊表示謝意,一邊暗自感慨這個上官雲莫不僅乖巧聽話,意誌還十分堅定。
“倒是有件事……早些時候,有個人在王府門外,說是要見姑娘。”
“見我?”
“是,他說,要見幽眀山的清什姑娘。那位公子身著藍色錦衣,風姿翩然。隻是他未以真容示人,上半張臉被一副繪著圖案的白色麵具遮蓋,看起來很神秘。”齊威努力描述著記憶中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