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昔怨(2 / 2)

越來越多的人湧向梵塵,刺倒清什的影俠踩住她胳膊,將手伸向她緊握的椒圖。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緊握椒圖,但最終還是被奪走。

她看著影俠拿起椒圖衝向人群,看著梵塵漆黑的長發在鮮血中飛舞,看著他在人群中緩緩倒下,緩緩閉上眼睛......

“姑娘,我們到了。”齊威的聲音遠遠傳來,百年夢醒,清什回到現實,轉眸間,幽明山悄然顯現。六百年了,它依然蔥鬱如初,藍天下,輕風中,熠熠生輝。

齊威跳下馬,恭敬地站在車旁,疲憊而又十分欣慰地說:“王爺,我們到了。”

玄音撩起錦簾,望向天都巍峨的城門,目光平靜,無喜無憂。

守城的兵士看過聖旨後,便予以放行,隻是目光呆滯,行動和反應也有些木然遲緩。這一路都是如此,每過一城,清什都要親自拿著聖旨給守城兵士看,看過之後都是一副中了迷魂藥的傻樣子,玄音和齊威也已見怪不怪,並未多問。

進城之後,清什依然跟著玄音和齊威,齊威幾次表示王爺要回府與夫人團聚,她既已到天都,就可以與他們分道揚鑣了,但清什堅持說她身無分文就算他們給她銀子她自己一個女子住客棧也不安全而強烈要求暫居廣林王在天都的家。

齊威招架不住,隻能向廣林王求助,卻不料玄音簡單想一想,便同意了她的請求,允她暫住府上,以貴客之禮相待。

齊威欲哭無淚,這可讓夫人怎麼想啊!他反複告誡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能把在林中看到的曖昧場景告訴夫人。

玄音和齊威離開已久,如今的天都與十年前相比,可謂是翻天覆地。除了繁華、奢靡,兩人再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穿過幾條熙熙攘攘的街道,再繞過兩道小巷,馬車平穩地停在城南一座別致的府院門外。

齊威卷起錦簾,暗紅色的府門映入視線。再向上望,玄音怔了一下,隨即垂眸苦笑。

“虛淵閣。”清什跳下馬車,一字一頓地念著,眼中笑意盈盈。

“聖上竟還留著這塊門匾。”齊威感慨道,沉聲一歎。

玄音笑了笑,緩步走上石階。清什跟在他身後,齊威小跑到他身前,叩門的瞬間猶豫了一下。

齊威回頭望向玄音,嚴肅的臉上漾起一絲苦盡甘來的微笑。旋即,他鄭重其事地再次抬起手,叩響虛淵閣大門。

寂靜過後,一陣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齊威有些激動地蜷起手,玄音的指尖也在身側動了動。

門開了,一個微胖的中年婦人站在門內,驚訝地睜大眼睛。

“王、王爺?!齊威?你們、你們怎麼回來了?”婦人並無久別重逢的驚喜,反倒有些手足無措。

“你不知道嗎,李嬸?聖上已下旨召王爺回天都了!”齊威一邊對婦人說,一邊向院內張望。

“夫人不知道這個消息嗎?”齊威看著空蕩蕩的庭院,有種奇怪的感覺。

李嬸手扶門欄,久久不能言語。

齊威望著李嬸,臉色逐漸沉下來,向後退了一步,撞到玄音的手臂。回眸相望之際,他唇邊的淺笑仍在,隻是難掩深深悲涼。

他為她苦守十年,她卻一朝選在君王側。

齊威已經聽不見李嬸在說些什麼,隻覺怒火中燒,想要衝進宮裏去找夜鈴蘭問個明白,替他的王爺討個公道。他握緊拳頭,轉身就要走,卻不料剛邁出半步,腦門上就被拍了一掌,齊威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地上。

“好主意沒有,就知道去送死,哎。”清什感歎著,朝齊威屁股上踢了一腳,他翻了個身,就像酒桶一樣滾進院子。

李嬸驚得目瞪口呆,清什卻挽了玄音的手臂,將頭靠在他肩上,笑嘻嘻地說道:“李嬸,我是廣林王的女人,清什。今夜聖上在皇宮宴請廣林王,幫我找件漂亮衣服,我要陪王爺赴宴。”說罷,她便拽起玄音飛快地穿過庭院,兩人依偎著走進廂房。

李嬸愣了半天,才從驚愕狀態中恢複。想了一會覺得什麼都想不通,便按照清什的吩咐去夫人原先的房間挑選衣服去了。

李嬸在一廂挑得滿頭大汗,清什則扶著另一廂的門,指尖微微顫抖,她突然感到一陣難耐的眩暈。

“清什姑娘,你不必陪本王赴宴。”玄音站在床邊,手指拂過已有些陳舊的青色幔帳。他的語氣依然沉穩,卻也十分淡漠。

“何苦呢,玄音?”清什定了定神,轉身望向他令人心疼的容顏:“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想恨就恨,想怨就怨,將憤怒藏起並不見得有多麼高尚。那個皇帝毀了虛淵閣,血洗天下幽士,還搶了你的女人,你——”

“住口!”玄音突然大聲喝道,右手下意識地用力一拽,青色幔帳如煙如霧,從他身前飄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