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我叫長安,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是爹取的,還是娘取的,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希望我長大後去長安求取功名出身入仕;還是避世,遠離紛爭一世長安,平凡的活下去……答案現在已經無人能告訴我了。

那一天,李府上下七十餘口,一夜間血流成河,娘把我和九月藏在祠堂下不讓我們出聲。我傾盡男孩的職責,緊緊的捂住九月的嘴,我清晰的銘記著,她無聲的抽泣,都快將我震得耳鳴失聰,九月的眼淚滾燙的在我手上肆意的流。外麵是一片火海,家丁們的慘叫聲被完全吞沒,爹和娘就安靜躺在祠堂裏。夜很靜很黑,但整個蘇州城裏李府卻是那樣的明,那個黑衣人隻有一隻手,那隻手拿著一把正滴著爹娘血的劍,大火讓我永遠的記住了那個人的眼,那一刻仿佛是我和他對視著,在布縫中。但他就像沒看見我一樣,轉身走了,或許他是真的沒有發現我們,就那個殺人如麻的他而言。之後,我和九月也在濃煙中不省人事……

九月和我可謂同病相憐,她的身世也是那樣的天地不公。她爹和我爹生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兩人獨步武林,身在江湖,自然無法避免會滋生許多江湖仇人。我爹認識我娘後,深知江湖險惡便早早的退隱了,在蘇州城過著普通商賈的日子。九月的父親卻難以放下這江湖的一切,他帶著九月娘四處奔波,直到有了九月。九月爹護著懷著孩子的九月娘,躲避追殺逃到了蘇州城。我爹得知後,不顧一切收留了他們,那時我娘也正懷著我。而就在那個秋天,我和九月出生了,我先出生一天,緊接著九月就來了。她的名字很簡單,在九月的脖子上有一個彎月的胎記,再加上我們出生時因為正值九月,她娘就給她取名叫九月,這樣倚四季而生,與歲月結緣;而我卻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叫長安。

九月娘生下九月後,過了不久就和九月爹離開了李府,他們怕連累我們家,最後隻求了爹收養九月,把她撫養長大。爹給我們定下了娃娃親,讓九月爹放心。九月爹給了我爹一塊非同尋常的玉佩,說是給以後我和九月成親的嫁妝,爹看著玉佩很驚愕,這塊玉佩很貴重,是他們用生命換來的。等到九月的爹娘走後,爹把玉佩掛在了九月脖子上,從九月出生一直都沒有取下來過了。此後,我爹暗自派人打聽了很多地方,但江湖已經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了。於是從此以後她便成了我的青梅,我便成了她的竹馬。

九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不知道她的身世。所以她性格很開朗,有時候比我還調皮,我一直把他當表妹,他也一直把我當表哥。直到有一天,我和九月在院子裏捉迷藏的時候,我偶然翻到了爹的那本塵封了很多年的筆記,因此,我知道了我所說的一切。

而此後,在我世界之外的那個江湖便排山倒海般湧入我的世界,那個曾經如死水樣的江湖,突然就活了過來。

這一切就像是因果報應,上蒼讓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卻給我的懲罰竟是失去所有親人。我無法權衡這懲罰的輕重,仿佛讓我還活著,就是上蒼的一種憐憫和寬容!其實,它並不知道,這是它,不可饒恕的罪孽深重。

爹和娘留給我唯一的遺物是九月。娘說我比九月早出生一天,就是哥哥,哥哥要保護好妹妹,我們以後要相依為命。其實,我知道黑衣人為什麼會找到我們家來,雖爹的那本筆記被燒毀了,但我已經無法忘記那滿紙江湖了。黑衣人是想搶走九月脖子上的那塊玉佩……

我和九月活過了那個善良的夜晚,但是至那以後,整個世界仿佛在我眼裏都變了樣。我開始懼怕火光,和長刀。我帶著九月往蘇州城外逃跑,一路上不斷的有很多他鄉的難民湧進城裏,我和九月遇見了四起難民潮,我們差點就被衝散了,我緊緊的拉著九月的手,不肯放。但是我們有兩天沒有吃飯,在第五次難民潮中,我把九月弄丟了。

我四處呼喊,直到一個回應把我嚇哭。一個奶奶說,在難民隊伍裏混雜著專門拐賣兒童的人販子,他們趁難民潮混亂時,抱走難民的孩子,然後拿去賣了。命好的就被賣做丫鬟,命不好的就被送去青樓,或者買去做別人的媳婦。

我嚇壞了,“不可以!我長大了要娶九月的,她是我的新娘。”我對那老太婆怒喊到,拚命的往人群裏擠,我多希望一轉身就能看見九月。

難民很多很多,他們分了好幾條岔路,我找遍了問遍了,最後還是沒有九月的消息,我哭了,我害怕惶恐不安,痛徹心扉的哭了;我知道這時九月也和我一樣,在哭,在呼喊我的名字,可我們就像是被命運玩弄著一樣,我聽不見,她也聽不見。這個時候我是多麼希望我也被人販子一塊綁去,可終究還是沒有願望成真。

我已經竭盡全力了,我肚子很餓,即使腰帶已經勒到了緊鎖著骨頭,可還是止不住肚子那令人討厭的淒叫。我想,九月這個時候應該和我一樣。我後悔教會了她,餓了就勒肚子的方法,她是女孩子,我不該讓她潦倒得失去女孩子應該有的端莊和美麗。我跟著難民的隊伍,和他們搶著路邊的野草,和樹上的野果。我很多時候都幻覺的看到了九月在人群中微笑,直到我對這幻覺習以為常後,她笑,我也跟著笑,然後再偷偷的擦抹著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