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京城,初春。

景和風暖。蔚藍的天宇中浮著幾縷悠悠的雲絲,陽光下,這座沉寂了許久的都城有開始煥發活力。

孩子們尚未換下厚重的,花花綠綠的冬衣,由於歡躍的嬉鬧,一個個的小臉熱得紅撲撲的,隱約可見鼻尖上滲出的細膩汗珠,他們的笑聲蕩漾在風車攤上,和賣糖葫蘆的小販上,那些剛剛開門的店主人也倚在門邊笑嗬嗬地望著他們的身影。寬胖的餛飩店老板左手一把拍上正準備偷吃的兒子,也引得大家哄然大笑。

一輛普通的灰蓬馬車平靜地穿過青石巷道,車夫低吟著軟軟的江南小調“一根紫竹直苗苗,送與哥哥做管簫,簫兒對著口,口兒對著簫,簫中吹出鮮花調”,隻留下一串清脆的馬鈴,悠然而自在。

白府中的櫻花向來比京城裏其它的櫻花早開五旬。此時,花雨紛紛而落,輕盈翻飛,霓光漫天,極致張揚的靜美。

一名少女正捧著一冊《楚辭》坐在小院櫻樹下的石凳上細細品著。三千青絲僅用一支純藍水晶步搖綰住,藍玉仙紗裙繁複精致,更襯出她略施粉黛的肌膚晶瑩如玉,柳腰間輕垂的白玉佩下方細膩地銘了小小的“榆”字。端莊沉靜,安閑恬美,宛如一朵傲於枝頭的廣玉蘭,大氣不失清新,出塵不失柔美。

像是讀到一處佳句,她側頭調皮淺笑,猶如曇花一現,明豔動人,眼底流光四溢。旋即又大方優雅地吩咐:“我有些倦了,你且去拿些梅花香茶和玫瑰餅來。”

侍女應聲而下,待她失在視線中時,一位粉衣少女倏忽從櫻樹上躍下,輕盈如櫻花。象牙白色雲霧煙羅衫流光溢彩,腰束素色緞帶,飄揚的紅色發帶縛住絲綢般的墨色秀發。那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星辰。她秀美中透出一股英氣,卻並無半分淩冽的咄咄逼人,光彩照人。

她笑容盈盈,向藍衣女子朗聲喚道:“闌兒。”

被喚作闌兒的女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微偏過頭,低聲說:“子榆。”

聞此,白衣女子又是嫣然一笑,道:“好,子榆。”一顰一笑間,高貴神態自然流露,隨機又上來親密地挽住子榆的纖纖素手,討好似得撒嬌道:“我又忘了嗎,最後一次,好不好?”

子榆輕笑婉婉,可眼神中卻褪下了往日的高貴與疏離,餘下溫柔平和。纖手輕揚,將隱在白衣女子肩頭的櫻花瓣拂下,優雅自然。調笑道:“文熙俊主之令,可有不從?”不待文熙反應,重又拿起石桌上的書,似若無意:“早膳還未用過吧?”

文熙順下衣裙,隨意地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語調上揚:“還是子榆對我好,不像老爺子,不僅關了我好幾天,還罰我抄《女戒》。”

“可不許這麼稱呼顏老王爺,而且,你也該抄抄《女戒》了。虧得你是郡主,否則姐姐妹妹們不定怎麼笑你。”

“好好好,不過,我剛被放出來,就來找你了,子榆你是不是很感動?”文熙一麵說著,一麵霸道地把子榆的書冊奪走。

子榆無奈地笑笑,不動聲色地從文熙的手中抽出,平靜地說道:“那是自然,如果以後的《女戒》再也不是我幫你抄的,就更感動了。”

文熙憤憤不平,霍地站起來,墨發微亂,丟下一句:“我去找太子哥哥評理去!”便跨出了楠竹點綴的小院。

子榆寧靜地低下頭,重新注視書冊,一抹霞光在嘴角暈開。

多少年後,子榆每次回憶起這個場景,都會想起那日,陽光微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