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上的男子一襲白衣,幾道血痕仍鮮豔無比,在他一身白衣上更加顯眼,肆意蔓開,像幾朵慢慢開著的、淒涼而又美豔無比的花。他負了重傷。而他依舊沉著冷靜。傷他的女子,是他畢生最愛之人。落刀之凶狠決絕,更勝仇家。
陸妱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決絕冷冽的眼神,不夾雜著絲毫愛與憐憫。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他愛了那麼久的人。他苦笑,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他所愛之人。他不認識她、不了解她。
“雲澈。”女子姣好的麵容似笑非笑。“事到如今,你仍是不還手嗎?”
這麼多年愛恨情仇,歡笑涕淚,便在這刀光劍影裏,灰飛煙滅,化作一縷青煙,消散、瓦解,不複存在。
他閉上眼,微微一笑,縱身一躍,身影消失在層層山嶽。
崖上的女子冷眼看完這一切,嘴角冷冷一扯,那便是了,情分深淺,如今她一手終結。她清楚明白,以她劍法身手,何以傷他分毫,而她所謂十足籌碼,不過是他愛她至深,絕不忍心傷她毫分。她並不是不愛他,隻是相較之下,為了不斷向上攀爬,很多事情,包括他也包括愛情,都可以犧牲,不值一提。
“你終究仍是不信任我。”女子孤傲地抬起頭,望向蔚藍天際。斷崖璧上人影一躍而下,身著精致銀線錦蘭祥雲刺繡綢緞袍,氣宇不凡的模樣。這是當今越國太子錦璨之。
如今天下之勢,越國為首,大國戰火紛爭,小國民不聊生。越昌之戰,延綿數年,雙方元氣大傷,百姓流離失所。而勝者王,敗者寇,半月之前,昌國遭內賊算計,最後所剩三萬精軍,被困於深山荒城,敵軍截斷去路,而終彈盡糧絕,三萬大軍毀於一旦,不戰即敗。昌國隨即元氣大損,昌國君主派遣五皇子率領護城軍趕往邊防,越軍趁虛而入,攻破昌國國都薄弱的防衛,一舉拿下昌國國都,破昌國皇城,取昌國君主之首級垂掛皇城城門示眾。遂,昌國亡。昌國既亡,眾多依附昌國的小國皆依風使舵,轉而依附越國,故三年烽火,強者則更強,敗者為人魚肉。弱肉強食,向來如是而已。
當日親手取下昌國君主首級的,不過是這位越國太子。而當時陷昌國於生死險境的,正是昌國五皇子妃,陸妱黛。追擊昌國五皇子,令死之。則是她所受最後之命。於是便有了崖上刀光劍影一幕。
錦璨之看著麵前這個冷漠狠心的女子,開懷一笑。“我不過是來看一看,看看你到底會心軟放他一走了之,還是果真如你所說一般,殺之。況且,若你不敵他,必要時候,我會出手。”陸妱黛望向他深邃而波瀾不驚的雙眼,冷冷道“那麼太子,如今你可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錦璨之一手捏住她的下顎,力道之大,她無法掙脫。“果真不錯,你果然聰明,早知昌國不久矣,便投靠我越國,多虧你當日好計謀,越國才能一舉拿下昌國,成就天下霸主之位。但我著實沒有料想,天下美豔女子竟有你這般,舍棄情緣不管不顧,果真夠冷血。”
天邊一輪殘破夕陽,紅豔似血的光,濺滿遼闊大地,像是血肉搏殺之後的戰場一般悲壯淒涼。映著那女子絕美精致的輪廓,像蒙上一層血光。陸妱黛微微一笑,道:“太子何必取笑我,你我說到底又有何不同,其實你若是信我,便不必來這一趟。而你若是有十分把握身手能勝昌國皇子,其實又何必用得著我這一張牌。你我說到底,也不過彼此利用罷了。”
錦璨之的眼裏劃過一絲戲謔與冷漠,他鬆開了手,道:“陸姑娘請放心,我答允你的,自然會兌現,不久時日之後,我越國太子妃,便是絕色女子陸妱黛。”
她微微一笑,露出如花笑顏,這一張臉,曾讓齊雲澈牽掛多年,為她粉身碎骨在所不辭;然而便也是這一張臉,利用他人對她的愛慕與傾心,狠心算計,半壁江山為此毀於一旦,生靈塗炭。稱之為紅顏禍水,再不為過。她轉身看著那半壁懸崖,她的過去與她的情愛皆葬身於此,而今後,便無需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