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墨國的都城中,一片的喜慶洋洋。
由皇城通道城門的大道上,百姓夾道相迎,熱鬧非凡。人人皆是引頸張望,似是在等待什麼。
過了一刻鍾左右,隻見皇城宣武門大開,絲竹之聲響起,以對內侍監手執大紅禮杖,走出皇城。
緊隨其後的,兩隊各百餘人的儀仗隊列隊而出,宮娥內侍皆大紅大紫,一片喜氣洋洋。
走在中間的鎏金紅帳喜架,繡鸞刺鳳的大紅簾子,蓋住了那一張淡靜如水的臉。
白皙的臉頰,小巧的鼻梁,輕輕抿著的櫻唇,她的臉離“傾國傾城”甚遠,清秀似世間任何一位平凡女子。
那雙泛著微光的眸子,內裏散漫著淡淡的微芒;淡靜若水,卻是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厲。
那些歡呼下拜的老百姓,可知自己在慶的是什麼?
自己的帝姬,為了墨國的安穩遠嫁東秦予他國君上為妃,離鄉背井為妾,隻為了他們的安危。
陌顏清冷一笑,聲音淹沒在兩側百姓的高呼聲中。她不喜,亦不悲。
六年前,這一切早已注定。從她被陌汐救起的那一刻開始,就已是為了這和親而活。
她莫名其妙的成了陌汐的“妹妹”,成了墨國的安陽帝姬,墨國潛行六年,直到墨國上下皆已習慣了她的存在,一道聖旨,一朝和親,把她送到東秦為妃。
眸光中狠厲一閃,陌顏笑了,明豔嬌媚,秋波流轉。秦暮楓,你不會想到,洛梨沒有死,而是成了安陽公主陌顏吧?
她是陌顏,已不再是那個顛覆鳳氏一朝天下卻終是為情而死了傻尚宮,而是來討債的帝姬。
來討他的債的帝姬……
“顏兒!”突兀的馬蹄聲伴著那一聲叫喊傳入耳中,陌顏的身子不禁輕輕一抖。
清澈,溫潤,那是她的“長兄”,陌汐。
大紅的蓋頭蓋住了眼前的一切,她卻聽到了車簾揭開的聲音。
“顏……安陽皇妹。”他的聲音輕輕的,仿佛被什麼噎住了一般。“保重。”
保重。兩個短短的字,含了多少深意。仿佛……明明知道前路是龍潭虎穴,自己卻無法抽身保護,隻能遙遙相喊一聲:保重。
陌顏淡淡一笑。他的心意,她又怎會不知?隻是,無論迎接她的是龍潭虎穴還是刀山油鍋,她已不能回頭,亦已不會回頭。
“皇兄也是,保重。等皇妹的好消息。”
自古帝姬和親,皆是為了太平,卻又有誰知道,太平的偽裝之下,又是為了什麼,又有什麼樣的暗流湧動。
她以帝姬身份和親,為的是自己;墨國送她以帝姬之禮和親,亦是為了墨國自己。
內呼外應,一亂秦宮,一攻秦宮,他們……都隻是為了自己。
自鳳氏天朝被滅,天下分裂為三以來,東秦一直為首,而南墨一直積弱。
可是,陌汐救起了她,而她,遇上了陌汐。
他們遇上了彼此,是彼此的救贖,亦注定了是秦暮楓的死劫。
“安陽皇妹,祝你與秦帝鸞鳳和鳴,共諧連理。”陌汐朗聲道,又加上了一句:“起駕!”
送親隊伍再次踏上征途。
陌顏隻是淡淡笑著,眼中寒光一閃而逝,隻剩一了一片靜寂,平淡若水。
鸞鳳和鳴,共諧連理……不過是之予百姓的,而已。
事實上,自六年前開始,她已離那八個字,愈來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