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之聽了之後,緊緊地握住了流嵐的手,激動的手甚至有點顫抖,欣慰地笑了起來,說道:"謝謝你,流嵐……有你在,真好……我也就放心了……"
流嵐心情卻非常非常地複雜,以至於,隻是呆呆地看著喻之,對她的話沒有一絲反應。
往後她也不知道喻之說了什麼,她看著那張和自己有七分相似,但是蒼老而蒼白的臉,百感交集。
後來喻之的情況扭轉急下,就連夜兒的靈力也無法讓她再振作一分,眼看著她就要咽下最後一口氣了,眾人都著急地紛紛呼喚著她的名字。
流嵐惶然大亂,心底裏壓抑已久的話突然地就脫口而出了:"母親——"
叫出來之後,她自己愣了一下,其他人大約因為太過焦慮悲痛,所以沒有人察覺到她這異常的呼喚。
但是,她分明看見喻之也像她一般愣了一下,她看到自己親生母親的眼神慢慢渙散開來,然後聽見她喃喃地說道:"釋夜,媽媽看見你了……媽媽很開心……不要害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
她的眼神沒有聚焦,但是,流嵐卻明明白白地感受得到,她是看向自己的。
那一刻,流嵐仿佛看到了喻之飄飛而起的靈活,正在床榻的上方,微笑著看著自己。而她,也脫離了流嵐的軀殼,以自己的真麵目,直接麵對著自己的母親。
那是一種來自骨血的感應力量,讓他們超脫了軀體的假象,把彼此相連到了一起。
不知道這是錯覺,還是母親臨死前的回光返照,讓流嵐和她得以以這樣的形式相認。
那一刻,她看到了母親朝自己張開懷抱,她看到了自己毫無顧忌地撲向了母親的懷抱。
她感受到了,生命最初的溫暖和最原始的安詳。
那種感覺,讓死亡變得沒有那麼恐怖,讓她一直無法麵對的心,變得勇敢而安然。
但是,那隻是極短極短的一瞬。瞬間的溫暖和安詳之後,她便被手上的冰冷猛地拽回了現實中來。
母親就這樣走了,留下她那冰冷的軀體,蒼白的麵容,和最後一刻凝定住的,安然而滿足的笑容。
流嵐最後一絲的堅強崩潰下來,除了眼淚之外,她的魂魄,一時間也像是被打入了地獄深處,沉淪徘徊在迷途之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該往何處走,惘然失措。
原來,失去親人是那樣的痛苦!並不是說,跟她沒有深厚積澱的感情,就不會痛。
親情,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關聯,是一種不問深淺的羈絆,她此刻才明白——自己並不需要想清楚,身體和心裏最直接的反應,是不會聽從自己的安排的。
接下來的幾天,守靈、焚葬、立碑,流嵐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木然地被夜兒牽引著行動。
她覺得自己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雖然這樣東西在此之前,在她的世界裏似乎從未存在過。它來得這樣突兀,又走得這樣突然,這種瞬間滄海桑田的感覺,讓她無所適從。
再後來的幾天,夜兒一直在和族長蘇林戈和長老蘇陌婆婆待在一起,討論一些東西。
自蘇陌婆婆手上的靈珠感應到夜兒就是四葉女神的身份之後,藍灣島上所有的居民都對她敬若神明,一臉景仰,連帶著流嵐,也被待若上賓。
流嵐對他們議論的事情沒有任何的興趣,但是夜兒卻非要帶著她一起參與到會談中去。她魂不守舍地坐在一旁,全然沒有理會他們談話的內容。
族長蘇林戈將二十年前草蓿族內亂的來龍去脈一一講給了夜兒聽。
當年草蓿族三大長老占卜出四葉女神即將現世,命朝野上下準備迎接。但不久之後,民間便有一個詭異的謠言四處傳開,此謠言稱,這一次的四葉女神力量浩大,將使四葉萍族頃刻之間滅族,使得人心惶惶。
多年來在族內地位一直低微的四葉萍族,受到了草蓿族庶族的挑撥,終於忍不住起兵反叛,打算在預言中的四葉女神降臨之前,將所有宗族的人殺光。
宗族長期以來養尊處優,而四葉萍族人大多世代軍人出身,兩者力量自然懸殊,但宗族天生靈力強大,靠著庶族的協助,也勉強地將四葉萍族鎮壓了下去,但是雙方都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
正在此時,一直以來隔岸觀火,未盡全力幫助宗族的草蓿族庶族趁勢突然發難,將其他兩族剩餘兵力趕到了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