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驚濤眼前一亮,拍手稱道:“有道理!”聽完這番話,他對流嵐又高看了一眼,問道:“那以你的高見,人的心靈應該如何評判高下呢?”
“人心複雜難測,流嵐也不敢妄斷。但借用宗主方才的說法,流嵐以為,隻有大公無私,虛懷若穀,上善若水,無怒無恐,不喜不哀,大慈大悲,方才能稱之為天女。”
漫花樓的頂層,花漫以最高規格,給流嵐打造了一個專屬於自己的別苑。別苑裏有空中花園,有亭台樓榭,有小橋流水,還配有琴室舞房,甚至還有藥房和廚房,即使在這裏一日足不出戶,也絕不會無聊和煩悶了。
昨夜流嵐和木落族宗主木驚濤兩人促膝長談至深夜,方才意猶未盡地分開,兩人從美女論到天女,再聊到舞藝、琴藝等各類藝術,然後又討論起文學和曆史,各類古怪奇藉,甚至連美食,他們都能聊到一塊,流嵐真的是對這個博聞強識而又有獨立見解,溫文爾雅而又開朗直率的男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而木驚濤,也顯然是對流嵐的見識和眼界感到十分驚訝的,他沒想到流嵐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那麼廣闊的見聞,和那麼深厚的知識閱曆,而且還敢於說出自己內心獨特的想法,讓他不由得連連稱道。
流嵐已不是從前那個天真簡單,一無所知的流嵐了。
若不是昨夜一下子和別人聊得那麼深那麼久,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過去的經曆已經深深地烙在了她的靈魂深處,她是永遠都無法把蘇釋夜給隔離開來的。
如果不是從小在知識淵博的家庭長大,不是從小在愛好閱讀的漠昔身邊耳濡目染,她是不可能有這般深厚的知識積累的;如果沒有加入巡醫隊,四處遊曆,閱盡各族風貌,沒有和弈頭他們闖蕩江湖,經曆那麼多是是非非,她也不可能有這般廣闊的見識和閱曆……
總之,她有著釋夜那短暫而豐富的人生,雖苦難卻精彩;也有著流嵐對藝術的覺悟和身為一個木靈的靈性。
是啊,她,到底是誰呢?
她從自己的花園向遠處望去,藏龍城起起伏伏的建築風貌盡收眼底,而花園裏一片姹紫嫣紅,在燦爛的陽光下格外美麗。
如今的她,又是為了什麼而活著?
她的身體比以前好多了,不再那麼容易感到困乏虛弱,但是她也徹底失去了靈力,無法再施展出“瑩之敘”、“浣花手影”等絕技,就連玄月鏢的威力,也是大不如從前了。
但是,她似乎也跟那紛亂不休的江湖隔離了開來。每天,她隻是練舞、學琴、排戲還有讀書畫畫,偶爾還會侍弄一下花草,溫習一下醫書。
那些刀光劍影,仿佛離她很遠很遠了。
但是,她自己內心非常清楚,她已經卷入了另一個江湖,另一些紛爭之中了。
而她每日早起練功,韜光養晦,苦心經營,並不是單純為了修身養性和追求藝術,而是,有更深沉的目的。
第一仗,要先把木落族和花葉族的投票權拿下。
所以盡管很晚才回來休息,昨天開張首演也讓她累得精疲力盡了,她仍然堅持早起,如往常一樣練舞、學琴、排戲、畫畫。
花漫原本要給她安排一個貼身侍女的,她沒有接受,還是習慣了獨立起居,親力親為。
夜兒派了人過來問她這幾天什麼時候方便過去她那邊,她望了一眼花房中那幅快要完成的畫,回了一句:“明天吧!”
按照約定,夜兒會安排她去見花遇簫,而她現在正畫著的這幅畫,就是專門為花遇簫準備的。
微微暈著古舊的黃色的背景布上,一個穿著白色的長裙的嬌柔女孩,站在一個似是山洞的空間中,頂端的洞口裏透出來一束神澤一樣的光芒,光束照在一顆虯枝盤曲的古樹上,古樹枝上一片綠葉也沒有,開滿了慘白慘白的粉紅色。她站在樹下如夜鶯啼唱般揚起頭,仰望那束燦爛光芒,朱唇微微張開,仿佛在吟唱著悠揚的歌謠。
在她身邊,兩三隻粉色幻蝶高低不一地飄飛著,栩栩如生。然而那幻蝶的顏色,並不似舞台上的那隻蝶兒一般絢麗明豔,而是像那個樹下唱歌的女子的臉一般,略帶蒼白,仿佛是因為幽居已久,不見天日,才這般虛弱。
而在畫麵的深處,隱隱可見一個似石台又似床角的平台,上麵似乎放著一個繈褓。流嵐在繈褓間輕輕添加了幾筆,一張安詳熟睡的嬰兒臉油然浮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