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是非常快樂的,那種簡單單純,安靜淡泊的快樂,一心一意關注在過好每一天的快樂。
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之後做一頓精致的早晨,然後上山一邊散步一邊采集一天的食材,中午做一頓豐盛的午餐。午休之後,她會在花園裏看一會兒書,然後或是去驚虹洞裏觀瀑,或是去流蘇亭裏靜思。傍晚時分,總是要去千丈崖邊看日落,一直看到暮藍將盡之時,轉身下山。
然後總要在小徑折角之處停住,遙遙地望向龍羽逍所在的那座小屋。那時夜幕將臨,天地間隻彌留著非常稀薄的一層光明,遠方的一切若隱若現。
但是,她卻能分辨得出那一切。
逍有時候會靜靜坐在屋前望向釋夜最後消失的方向;有時候會等待遊蛟抓完獵物回來之後,一邊喂它,一邊烤肉吃;有時候會和遊蛟一起跳下河裏去遊泳抓魚;也有時候會一直待在屋子裏不出來,直到黑暗籠罩大地,他的小屋裏卻突然生起朦朧的燈光來。
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轉過身來看過。這或許就是天意,如果哪怕有一次,他偶然轉身過來,或許便能通過他那能洞悉一切生靈的雙瞳,發現釋夜的存在了。
在她和逍分開的第十天,也就是逍與她約定的最後一天,釋夜始終沒有去見逍。
早上她莫名地很早就醒轉了,盡管身體非常非常地疲憊,卻打拂曉第一聲鳥鳴響起時,就再也睡不下去了。她呆呆地望著外麵的天光樹蔭靜默了很久,快要到中午時分才起來洗漱。
頭一直昏昏沉沉的,這段日子隻要是她沒有休息夠,就會是這樣的狀態,她知道,自己的元氣是越來越不足了。
天氣陰陰地轉冷,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初冬時節。午後,她泡了一壺茶,拿著一本書坐在院子裏,清風吹拂在她的臉上,她看著看著又發起呆來,然後慢慢地就睡著了。
也不知睡到了幾時,突覺有點冷,她打了個噴嚏,驀地驚醒過來,發現天已蒙黑。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抓起了擱在一邊的鬥篷就衝了出去,瑩靈尾隨其後。
釋夜一口氣衝到了通往千丈崖上的那個拐角路口上,一眼看到小木屋門口坐著的那個身影時,她就停住了。剛剛那一路小跑讓她氣喘籲籲,但是更多的,是她的心跳動得異常地快。
他還在那裏等著她!
他像一座石像般頹然坐在門前的小溪邊,遙望著森林深處她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夕暉從釋夜的身後照向他的身後,將他的上半身長長地投入溪水中,周圍靜謐無聲,他與他所處的那一切如同一幅靜止的塗鴉畫,隨著日光的衰弱逐漸模糊。
釋夜的心越來越痛,好幾次想即刻衝到他的身邊去,那個心心念念的名字差點就脫口喊出,靈魂深處卻有一股執拗的力量將她定住,告誡她:僅限於此。
太陽的最後一絲微光終於沉落,黑暗隨著呼嘯生起的風將一切同化、凝固,凝固了釋夜,凝固了逍,凝固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一上一下,一立一坐地定格在了這黑夜之中,這沉重濃厚的夜華,掩蓋了他們可能產生的一切聯係,唯有那朦朧之中的一絲白影,隱約暗示著釋夜:他還在那裏。
飄渺的一抹瑩光插落在山間樹林下,釋夜就這樣站著,守望了他一夜。
第二天天微亮之時,一個黑影急速朝龍羽逍所在的木屋靠近。
當時釋夜站了一夜,逍一直未進屋,她也一直未走,饑寒交迫,全身已經如呆滯的心一樣麻木了。那道黑影靠近時,釋夜仔細看去,發現那人乘坐的是長翎顎,看身形有點像靈虛子,她一驚,下意識地就把瑩靈往兜裏一揣,不能讓他發現這裏的光。然後她快速從樹林間潛了下去,想著趕緊要在對方到達之前通知龍羽逍。
她一邊穿林越石地尋著最近的路去找龍羽逍,一邊留意著對方的行蹤,一路上沒在意荊棘落石,身上被劃傷了好幾道口子她都不管不顧的,一心隻想著快一點去到逍那裏。
沒想到靈虛子還是比她要快一步。可是那龍羽逍似乎已遠遠地看見敵人來了,卻依然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