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就這樣走了七八天,這天,釋夜感到身邊的環境越來越熟悉,她留心看著,越走越沉默。
忽然,不遠處傳來淙淙的流水聲,釋夜驀地一喜,尋水聲而去,逍尾隨其後。
索昪林北翼深山之中的樹木參天,枝葉茂密,遮天蔽日;飛禽走獸在隱秘之處時時低鳴,抬頭便可見各色的綺麗飛鳥悠然撲朔。深林裏除了鳥獸的聲音之外,安靜得就連龍羽逍都覺得不安,釋夜卻怡然如故,腳踩著根本無跡可尋的荒路徑直向前走去。
水聲越來越大,她的身影越來越輕盈,那明快的陽光穿過層層葉縫一列一列地落在這幽深的樹林中,她的背影一晃一晃的,如初次來到這世間的精靈一般歡快。
逍知道,她定是回到了她最熟悉的地方了,雖然她什麼都沒有說,但那雀躍的身影是最直接的告白,他可以感受到此刻她是多麼地輕鬆快活。
這裏才是真正屬於她的地方,她也屬於這裏。她和這片寂靜的森林是多麼地契合,仿佛她便是從這裏忽然蹦出來的,而隻要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會消失在這美麗的森林裏,變成這裏的一棵樹,一株草,一朵花,或者是一隻飛鳥。
龍羽逍下意識地抓住越跑越遠的釋夜的手,她停住腳步驀然回首,眼中的欣喜被他突然的舉動所帶來的疑惑取代,嘴上卻依然帶著那歡快的笑容。
“怎麼啦?”她問道。
“沒什麼……”剛剛那害怕她突然一晃就消失的緊張感驟然消失,逍驅趕走心魔,鬆開她的手,說道:“你不要跑得那麼快,當心腳下的荊叢。”
“沒事的,我很熟悉這裏。”釋夜又笑了,她伸出手來指向遠方,“你看,那是什麼?”
龍羽逍循著她的指間望去,隻見一座半舊的小木屋靜靜地坐落在這山穀間的半坡之上,不知從哪兒流出的一條小溪在屋前蜿蜒而過,溪邊簇擁著五顏六色的野花,陽光落在那溪澗上,閃爍出盈盈金光,連花兒,在這灼然的光耀中,都變得更加嬌妍。
這光景,如夢幻如畫田,美不勝收,如臨仙境。
釋夜望著這美景不由得握緊了龍羽逍的手,帶著一種近鄉情更怯的緊張感說道:“那是我父親出來打獵時,偶爾過夜的小屋,到了這裏,就離我們家不遠了。”
“都快到你家了,為什麼你看上去反而有點憂心?”龍羽逍感受到她握住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於是問道。
“那是因為……”釋夜略皺著眉頭,欲言又止地說道:“我也說不上來……可能是太久沒有回來了,怕回到這裏,這裏的小夥伴們都不認識我了……我也怕,這裏變化太大,很多地方都和我們離開的時候不一樣了……”
龍羽逍反手把她的小手握進了自己的大手裏,一股灼熱的暖流霎時間傳遍釋夜的全身,直撞如她的心間,刹那間,陽光頓然失色,空氣驟然凝滯,這世上仿佛隻有他們和這一整座森林。
“沒事的,無論多少年過去,時光改變了多少東西,隻要你想回來,這裏的一切所有美好,都會為你停留。”龍羽逍難得地說了一句煽情的話,然後就拉著她的手,徐徐向小屋走去。
周圍的一切又鮮活起來,似乎比原來更加鮮亮耀眼了,看著龍羽逍寬厚的背影和溫柔的側臉,釋夜的心慢慢安定了下來。
那荒廢已久的小屋雖然已經殘破不堪,但是因為屋子的框架是用森林裏尋的千年古木搭建起,牆壁是用花崗岩混湖底泥蓋成,裏麵的家具隻有簡單的幾件木家具,卻隻是落滿灰塵,一點也未發黴腐朽,甚是稀奇。
龍羽逍端起了一個放在桌子上的小木盆,說道:“看來你父親是一個對生活要求非常極致的人,這裏麵的木製家具都經過了一番非常複雜的處理吧?”
“是的,父親是一個對生活品質要求非常高的人,不過這些東西處理起來倒不難,因為父親什麼都懂得,所以什麼東西到了他手上,就會變得非常簡單。”釋夜笑道,“比如說這些家具都是父親自己做的,他從森林裏尋來的一些經過蟲黴長年腐蝕,卻未完全腐朽的落木,剔除掉那些被腐蝕的表層,然後在特製的藥水裏麵泡上一個月,最後才製成這一件一件的家具。”
“對一個偶爾小住的小屋都能如此費心,可見你們的家也一定是傾盡心力去搭建的。”
“我們的家的確是父親母親傾注他們的全部意趣匠心建造而成的,沒有任何地方能夠與之媲美。你的竹林小屋幽靜素雅,伴明月,聽清風;皓洛山莊悠然如畫,侍花草,得閑逸。而我們懷月莊是靜有天趣,動有萬象;內有琅嬛,外有乾坤。在與世隔絕之中享受融入天地的樂趣,在遺世獨立之中尋求形神自由的快意……這一切,是外麵的所有莊園屋宇所無法企及的。”釋夜想著,忽而又興奮起來,她好想好想,再回到過去那簡單而自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