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與養父楊文鐵一起生活的日子,才是何芳菲生命中感到最幸福的時光,但是,那種幸福,無法滿足她對富裕生活的向往;那種快樂,是用一貧如洗的生活換來的。
十餘年間,何芳菲從未想明白,為何擁有了優越的物質生活,快樂卻離她越來越遠?她還是一個窮孩子的時候,有那麼多人愛她,父親楊文鐵、幹爹顧遠山、還有柱子哥哥和繼鵬哥哥,然而,回到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如宮殿一般的何家大院,愛她的人卻隻有奶奶而已;親生父親到底愛不愛她,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她也沒弄明白。在何芳菲的心裏,父親跟母親一樣,眼裏隻有自己,根本就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想到這些,何芳菲無形中加快了腳步,推門進屋,背靠在門板上喘息,心中燃起了對養父楊文鐵的思念,漸漸的、漸漸的又消散無蹤。
何芳菲窩在臥室裏打了很長時間電話,末了,斬釘截鐵的說道:“不用再勸我,我已經決定了,按我說的辦!”
……
咚——咚咚——
顧遠山和黃繼鵬在書房裏密談,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顧遠山警惕的問道:“誰?”
“幹爹,是我,芳菲。”何芳菲的聲音灌入顧遠山的耳朵,他的心中掠過一絲驚喜,心想:莫非,這丫頭回心轉意了?
在顧遠山眼神的示意下,黃繼鵬起身快速打開房門,顧遠山恢複了常態,問道:“芳菲,什麼事?”
何芳菲靠在門框上,望著顧遠山笑了笑:“幹爹,我們能繼續交談嗎?”
顧遠山故作沉思狀,片刻才抬眼盯著何芳菲:“你認為還有談下去的必要麼?”
“我隻是想告訴幹爹,我最終的決定,難道您不想聽聽?”聽罷何芳菲的話,顧遠山在心中冷哼:小丫頭片子,居然跟我玩兒欲擒故縱的把戲,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沉得住氣,還是我沉得住氣!
“你想說自然會說,你不想說我也不好奇!芳菲,你幹爹我是摸著石頭過了河的人,哪兒還有你們年輕人的好奇心?”顧遠山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過,瞬間收緊了臉上的肌膚:“好奇心太重,是會害死人的!”
何芳菲愣怔片刻,邁進屋裏,掩上門,嬌嗔的注視著顧遠山,滿臉委屈:“幹爹,芳菲隻是跟您開個玩笑而已,您犯得著這麼認真麼?還跟人家凶!”
顧遠山淺淺一笑:“你幹爹我,本就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並沒有凶你,隻是提醒自家孩子,該如何為人處事而已,是你多心了!”
既然主意已定,再周旋下去並無意義,何芳菲嘻嘻笑道:“幹爹,打小您就疼愛我,我哪兒能不聽您的話呢?您放心,我不再跟您談任何條件,幹爹指哪兒,我就打哪兒;幹爹說往東,我絕不往西!”
黃繼鵬喜上眉梢,讚道:“芳菲,你終於開竅了,你想想看,我跟幹爹都是有職務在身的人,凡事自然還是你說了算!”
顧遠山狠狠的瞪了黃繼鵬一眼,警告他話不可多,言多必失;何芳菲一臉坦誠,看不出有任何佯裝之色:“這些道理我自然懂!幹爹,有時候,我太孩子氣,您可別跟我一般見識!”
“好了,一家人,哪兒能動不動就往心裏去?再說了,我是長輩,跟你們這幾個孩子一般見識,豈不是讓人笑話!”顧遠山衝著何芳菲招手:“芳菲,你過來坐,讓你繼鵬哥哥再給你講講細節!”
黃繼鵬拿出一堆資料,與何芳菲一起翻看,時不時叮囑幾句,顧遠山在一旁注視著他們,若有所思。
顧遠山不由得又想起了,與肖雪曾經懷過的那個孩子,心中不是滋味,心想:若不是我心太狠,硬是扼殺了那個孩子,想必,隔不了幾年,他也該長大成人了吧?
沒有兒子繼承他的事業,是顧遠山心中長長久久的痛,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個顧若曦,他不會舍得讓她涉足官場,女孩子,還是找個好男人,踏踏實實過日子為好;再則說,顧若曦才那麼大一丁點兒,等到她長大成人,那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顧遠山自個兒都無法預測,到那時候,他會是怎樣一種狀況,是退居二線頤養天年,還是早已身陷牢獄。
人這一輩子,很難說清楚,沒有誰敢保證始終一帆風順,不栽跟鬥,像顧遠山這種,睡著了都會被自己做過的事嚇醒的人,就越發難以預測自己的未來。
疲憊不堪的時候,顧遠山也曾希望自己能夠停下來,歇一歇,可,他也深知自己沒辦法停下來,一旦手中的權力移交出去,等待他的,會是未知的腥風血雨,這,也許是與他一樣,背負累累血債的人,共同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