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魅現身(2 / 2)

顧遠山整整在噴淋頭下站了一個小時,黎鳳蘭在臥室裏走來走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聽到顧遠山開門出來的聲音,她趕緊躲進黃繼鵬的臥室。

如今,黃繼鵬在政法學院讀大三,眼瞅著就要開始實習,平日,他住在學校,每月才回來一次,屋子空置。

嗵——嗵——嗵——

顧遠山下樓的腳步聲傳來,黎鳳蘭捂著如小兔亂撞的胸口,躡手躡腳走出來,躲在樓道欄杆裏向下張望。

看到顧遠山拎了一瓶紅酒進了書房,黎鳳蘭難過的走進臥室,望著嬰兒床上熟睡的閨女發呆。

黎鳳蘭心知,顧遠山一定是遇上天大的難事兒了,搬到省城這麼長的時間,顧遠山除了在外麵應酬喝酒,回到家從不獨飲。

黎鳳蘭心中焦急,卻又沒有辦法開解顧遠山,隻能責怪自己無能,除了料理家務、帶娃兒,全無用武之地。

無形中,黎鳳蘭的內心深處又產生了自卑,覺得自己沒有哪點兒配得上顧遠山,他原本應該找一個與他各方麵匹配的女人,可是,老天爺卻昏了頭,生拉活扯,把兩個不搭的人拴在了一起。

……

書房裏,顧遠山一杯接一杯的將紅酒灌進咽喉,他的眼前晃動著肖鋒被薑長河從近乎百米的高空推下的情景,一切,仿佛發生在昨天。

顧遠山覺得不過癮,一把抓起酒瓶子,捧在手裏,對瓶吹,喉嚨裏發出咕咚咕咚的吞咽聲。

回想起當時薑長河猙獰的麵目,顧遠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慌亂,不斷的問自己:薑長河究竟回來幹什麼?恐怕不僅僅是為了賺錢,難道是為了替兒子薑新報仇雪恨——金毛死了,那麼,他的目標是我?

想到肖鋒的慘死,不經意的又勾起了顧遠山的黑色回憶,那些好不容易才驅趕至內心隱蔽處掩埋的人和事,又挖掘出來,血淋淋的擺在他的麵前。

遠的不說,單說有血緣關係的至親,同母異父的兄長黃廣誌夫婦、同母異父的兄弟黃廣宣,以及給了自己生命的親生母親,無一不是自己害死的——

顧遠山伸出雙手,瞪著血紅的眼睛,身體不由得哆嗦,他看到自己的雙手沾滿了鮮血,薑新的眼珠子在他的手心裏轉了一個圈,落在地上,骨碌碌打了一個滾兒,鑽進桌子底下,不見了蹤影。

謝偉鴻滿身傷口,咕嘟嘟往外冒著血,滿眼怨憤,一步一步拖著血痕,朝他走來,張著血盆大口,似乎一口就要將他吞下去。

金毛捂著子彈穿透的黑洞,瞪著大眼睛,朝著他伸出手,那手仿佛能夠生長,眨眼的工夫,就伸到了他的麵前——

啊——啊——

顧遠山瘋狂的大叫,他已經數不清楚,自己停留在金都的二十年裏,究竟殘害了多少生命。

每一個被顧遠山殘害至死的生靈,仿佛都在這一刻,都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麵前,朝著他張牙舞爪——

“滾開——滾開——都滾開——”顧遠山揮舞著拳頭,東打西砸,抬起腳不停的踹,一個不小心,椅子翻了,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酒瓶子跌落下來,砸在顧遠山的胸口,殷紅的酒液灑了他一身,頓時,他也如同那些瞪著血紅的雙眼的鬼魅一般,渾身上下淌著血水。

顧遠山從來沒有如此懼怕過,多年來,他從不曾,被那些在自己手下死於非命的人糾纏過,甚至沒有夢見過任何一個孤魂野鬼,他們,仿佛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來找他索命。

此刻,所有的冤魂集體出動,仿佛提前糾集,商量好了一般。顧遠山的心中產生了一個不敢想象的念頭,薑長河是鬼魅的頭頭,他能夠指示他們幹任何事情,哪怕是要了他顧遠山的性命。

“遠山——遠山——你打開門——”黎鳳蘭心急如焚的拍門喊道,她是被顧遠山駭人的叫聲驚動來的。

顧遠山從地上爬起來,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他狠狠的踹飛了地上的酒瓶子。

砰——嘩啦——

酒瓶子撞在書櫃的玻璃上,落在地上,砸得稀爛,書櫃上的玻璃碎片也隨之飛灑在地上,發出脆生生的響聲。

“遠山——遠山——你別嚇我,趕緊開門!”黎鳳蘭拍門的聲音越來越急促,顧遠山定一定神,眼前的無數鬼魅都消失無蹤。

顧遠山整理了一下情緒,走過去打開門,抱歉的說:“不小心打碎了東西,嚇著你了!”

“沒事就好,你先去換衣服,我收拾一下。”黎鳳蘭望著麵色慘白的顧遠山,心中陣陣疼痛。

顧遠山不再說話,悶聲不響上樓,等黎鳳蘭收拾完殘局,走進臥室,他已經像個嬰兒一般,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