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山再說話的時候,語氣平緩了許多,他問道:“不在家好好呆著,跑出來幹啥?”
黎鳳蘭的心跟著顧遠山的語氣一起變軟了,她吸溜了兩下鼻子,說道:“我不小心把鑰匙落家裏了,我想去市政府找你取鑰匙,卻找不到路!”
“你傻不傻呀,咋不找個公用電話,給我打電話呢?”顧遠山忽然覺得這個女人傻得夠可以。
黎鳳蘭幽怨的看了顧遠山一眼,低下頭不說話,顧遠山琢磨了一下那眼神,突然想起來,自己壓根兒就沒給過黎鳳蘭手機號碼。
顧遠山頓了頓,說道:“這事兒怨我,我該早點兒把號碼給你。”
“不不不,你太忙了,哪兒記得這點兒小事!”黎鳳蘭說的是真心話,可在顧遠山聽來,就有點兒話裏有話的味道。
顧遠山盯著黎鳳蘭,目光也柔和了許多,他說:“這下總該講講為啥鬧到交警隊去了吧?”
黎鳳蘭沉默了片刻,心中快速的過濾著,哪些該講,哪些不該講,心想:有些東西講出來丟人,但是,不講出來,窩在心裏又難受,那就都講,大不了把顧遠山當做垃圾桶,一股腦兒把話丟出來,心裏就舒坦了!
“咋啦,還得理出個道道來,才能說啊?”沒結婚之前,顧遠山每次見到黎鳳蘭的時候,說話都是很隨意的,黎鳳蘭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因此,說話也沒什麼顧及,這結了婚之後,說話反而生分了。
黎鳳蘭尷尬的看了一眼開車的譚秘書,這才盯著顧遠山說道:“沒啥不能講的,我就覺得,城裏人目中無人,忒瞧不起鄉下人!”
“你咋會這麼想?”顧遠山心中詫異,尋思著黎鳳蘭一定是受了什麼委屈。她的這種心理,顧遠山初入金都的時候,也是感受過的,說實話,那種滋味太讓人絕望了。
“鑰匙落家了,我到小區門口打聽路,看門的老頭東問西問,打聽我是哪家的保姆,你說,他問這幹啥呀?”黎鳳蘭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才又接著說:“我嫌丟人,不問他了,出了門,就跟無頭蒼蠅一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問個小夥子,小夥子連理都不理我,問個大姐吧,還是跟我一樣的鄉下人,魂都摸不著——好不容易看到個警察,急匆匆跑過去,結果,就被車撞了,我說我要去市政府,他們死活不讓,說什麼領導都是大忙人,哪兒有工夫管你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後來,你們不也聽到了,還是把我當保姆!我就覺得奇怪了,我這臉上寫著保姆倆字兒?”
顧遠山認真的聽著,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又好氣又好笑,看著那麼精明潑辣的女人,走出去還能受這等窩囊氣,實屬糟心。
顧遠山說道:“別著急,慢慢就熟悉了,我不也是鄉下人?現在不也在金都活得好好的!”
黎鳳蘭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哪兒能跟你比,你有文化,又有工作,還是領導,當然是城裏人!我就不同了,沒知識、沒文化、沒工作,啥也沒有,一無所有的呆在城裏,還不如回鄉下守著我的一畝二分地!”
“誰說你一無所有,你不還有我嗎?管旁人幹啥,你又不跟他們過日子!”脫口而出的話,連顧遠山自個兒都嚇了一大跳。
聽了顧遠山的話,黎鳳蘭麵色緋紅,心中卻是甜蜜蜜的。譚秘書聽到這兩口子的對話,甚是意外,他跟了顧遠山這麼些年,還真沒見他對哪個女人說過類似的話,也從來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說話如此有耐心。
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既然收不回來,顧遠山也就不去在意,他轉頭對譚秘書吩咐道:“去百貨商場。”
“去那兒幹啥呀?”有了顧遠山之前的話作保,黎鳳蘭心裏舒坦多了,不再扭捏作態,恢複了平常的模樣。
“到了你就知道了。”顧遠山笑了笑,對自己的行為也摸不透。
黎鳳蘭低頭看了看一身的塵土,心裏尋思著:我這副模樣去百貨商場,不明擺著去出糗嘛!
黎鳳蘭挪了挪身子,窺視著顧遠山的側麵,不由得心間顫動,精神有些恍惚,她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做夢,不敢相信這個才貌雙全的男人,是屬於自己的。
顧遠山側臉望著車窗外,時不時看到一對情侶並肩而行,或是看到一家三口幸福追逐,他忽然想起了鐵蛋,還有他的孩子們。心想:或許,那樣循規蹈矩的平常人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顧遠山想要對黎鳳蘭做些什麼事情,並非是因為愛她,而是出於對她委身下嫁,給他一個看似完整的家的回報,再則,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顧遠山內心清楚,在他的人生路上,對他有恩的人不少,但是,沒有一個是他真的回報了的,無論是秦寡婦、娟兒、鐵蛋,還有馬栓兒,他給予他們的,都是恩將仇報。
顧遠山心想:或許,我能夠對黎鳳蘭做一些回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