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兄弟生死垂危,卻沒有一點兒辦法,四個男人都把悲傷悶在心裏。
夏津鍾從石麵上爬起來,抹了一把淚,吸溜著鼻子,從樹林子裏摘下幾片大葉子,走到河邊,將葉子卷在一起,盛滿水,捧在手心裏回到華子的身邊。
紀閆鑫默不作聲的蹲下身子,澆出水,親自為華子擦洗麵部。夏津鍾淚水漣漣的哽咽道:“華子——你安心走吧,你也算是值了,大哥親自送你上路!”
洗完了麵,紀閆鑫又幫華子洗淨了手、腳,一邊洗,一邊罵道:“你小子都多大了,這麼不愛不幹淨,多久沒洗澡了?手、腳黑得就跟烏骨雞似的,身上汙垢都能搓麵條了——”
說著說著,紀閆鑫的眼角不由得落下了幾滴淚,隨後放聲痛哭,在得知娟兒、柱子墜崖身亡之後,他一直強忍著沒有落一滴淚,而今天,華子的離開引發了他內心的悲痛,徹底打開了痛苦的閘門。
紀閆鑫的表現令紀閆坤和齊雲很是錯愕,這幾天來,他們追問娟兒和兩個孩子的下落,紀閆鑫總是回避著話題,草草搪塞過去。
此刻,紀閆坤和齊雲依稀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紀閆坤自是悲傷,就更別提齊雲了,老年喪獨子,白發人送黑發人,他連落淚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是,齊雲是長者,吃的鹽都比他們吃的米多,他又怎能像年輕人一樣,輕易的把淚水掛在臉上。
齊雲邁開大步,朝林子裏走去,一來是想要獨自靜一靜,二來,看看是否還能找到讓華子起死回生的方法。
剛一踏進林子,齊雲再也忍不住,老淚縱橫,他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深怕驚擾了林子外同樣沉浸在悲痛中的人。有些痛苦,是唯有自個兒知曉的,無法與人分擔,隻能自己靜靜的消化。
任何的傷痛都將成為過去,當傷口不再流血,結痂成為疤痕之後,就不再那麼疼痛了——
紀閆鑫哭罷之後,拭去淚痕,抬頭看著麵色沉痛的夏津鍾,說道:“津鍾,說吧,咋處理華子的後事?這事兒,你說了算!”
“大哥——”夏津鍾抽泣起來,頓時說不出話來,片刻,他才接著說,好歹挖個坑把他埋了,總不能讓他暴屍荒野,死無葬身之地吧?”
“好,就按你說的辦!”紀閆鑫說完話,站起身來,紀閆坤從樹洞裏探出身子來,喊道:“大哥,弄我下來吧,好歹,我還能守在華子身邊!”
紀閆鑫轉身抬頭,喝道:“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
紀閆鑫衝著夏津鍾說:“我們抓緊時間挖坑,天亮前應該能讓華子入土為安。”
“大哥——我替華子謝謝你了!”夏津鍾說著又要下跪,紀閆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罵道:“你又要幹啥?動不動就下跪,你是男人,還是軟骨頭!”
夏津鍾被紀閆鑫吼得半曲腿,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紀閆鑫沒再看他一眼,徑直走進樹林子裏,準備給華子挑選一塊風水寶地落戶。
為了加快進度,早些讓華子入土為安,夏津鍾也跟在紀閆鑫的身後進了林子,黑豹見四下無人,起身圍著華子轉了幾圈,聽到林子裏撲簌簌有動靜,嗖的一聲躥出去,猶如離弦之箭,立即沒了蹤影。
樹洞裏的紀閆坤擔起了守護華子的責任,他把身子趴在洞外,盡管懸在空中很難受,他還是一直堅持著。
此刻,紀閆坤痛恨自己,腿折了,完全成了廢人,什麼忙都幫不上,一天到晚還得讓人伺候。
想到娟兒、柱子和齊宏有可能已經出了意外,不在人世,紀閆坤悲從心起,擁堵不堪,他一直想默默的守護著娟兒,看著她幸福、平安,可是他沒做到,就連大哥紀閆鑫也沒能做到,還是讓她們受到牽連,遭遇了不測——
想著這些悲傷難耐的事情,紀閆坤不免有些走神,眼睛雖然一直盯著華子的身體,目光卻是渙散無光的,一切都無法通過眼睛的注視納入大腦,繼而作出反應和判斷。
地麵上,一隻碩大的、背上綠黃相間的癩蛤蟆,正一步一步跳著朝華子靠近,時不時吐出細長的舌頭,卷著飛蚊入嘴。
紀閆坤一味沉浸在對娟兒、柱子和齊宏的緬懷中,同樣也為紀閆鑫和齊雲擔憂,無法從中抽身,他根本沒有發覺那隻罕見的癩蛤蟆已經跳到了華子身上,從他的腰部慢慢往頭部跳躍。
突然刮起了一陣風,紀閆坤打了一個激靈,精神狀況恢複如常,他突然看到了已經跳到華子頸項邊的癩蛤蟆,頓時心裏一緊,大聲罵道:“滾開——你他媽的鬼東西,快點滾開——”
齊雲隱隱約約聽到紀閆坤的叫罵聲,心知出事了,著忙疾步飛奔往回趕。